所谓的三十里急行军,也就是列队绕着河池县城跑上一圈多罢了,掉队的人非常少。
当初训练乡军的时候,李中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打不过,必须逃得过。
这次出兵,即将面对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名将——赵匡胤,李中易这个军事门外汉,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谨慎再谨慎,小心加小心,李中易觉得,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虽然不可能有啥战功,但是,却也尽可能的避免掉入陷阱里去。
当晚,乡军们摸黑走了二十五里路。如果不是民夫们夜盲太过严重,赶路很吃力,牲畜们也疲累不堪,李中易觉得,他的部下们至少还可以再赶十里路。
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大队人马走夜路,和白天行军完全不同,速度也要慢一些。
据郭怀的介绍,就算是蜀军最精锐的部队,捧圣控鹤军,到了晚上也不能继续行军,必须扎营休息。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老子的军队打胜仗可能有难度,但是论行军跑路的速度和适应能力,没有话说。
宿营的时候,郭怀命人驱赶着本已经很疲劳的民夫们,伐木立寨,搭建帐篷。
李中易亲眼见好几个民夫,累倒在了地上,他担心民夫们集体累倒,影响白天的行军,就找来郭怀,把意思说了。
郭怀却摇着头,说:“李帅,下官知道民夫们非常疲累,硬逼着他们立寨,体力上也确实吃不消。不过,下官依然坚持必须要立下大寨。”
“为何?”因为郭怀从不妄言,李中易觉得他必有隐情,就十分好奇地询问原由。
郭怀忽然面现惨痛之色,重重地一叹,说:“不瞒李帅,那一年,我军为了夺取秦凤诸州,和郭威带领的汉军作战。由于大军赶路过急,大家都累得动弹不得,主帅心中一软,就没有吩咐立寨。结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军遭到了大队汉军的偷袭,唉,伤亡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一战,末将所在的右军,位置相对靠后,这才侥幸逃脱。可是,家父他……却殁于乱军之中……”郭怀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
李中易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郭怀的肩膀,叹息道:“血的教训,太过惨痛,安民,多谢你的点醒。我这个无能的主帅,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香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恕末将说句抖胆的话,兄弟们都愿意跟着您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郭怀显得异常,自然没人傻到去充当他的老师,点拨需要刺字这事。
等李廷圭来了后,他一心重振朝纲,想帮着大蜀尽快除掉李中易这个“佞臣”,只给了两天的出发时间。
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人提醒李中易要刺字,也来不及了。
这么阴差阳错,李中易倒成了乡兵们感,必须慎之又慎。
李中易刚要命人去找郭怀,就见一长溜马车缓缓驶入大营,马车上载着盛满水的大铁锅。
士兵们抬从马车上抬下大铁锅,走到寨墙边上,用木勺舀水,把木头寨墙全部淋湿浇透。
李中易暗暗点头,有郭怀这个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将领在身边,对他来说,等于是挖沙子,却捡到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转回到大营门口的时候,李中易突然听见拒马附近,有人厉声喝道:“口令。”
站在李中易身后的王大虎,挺身而出,怒道:“李帅回营,还不赶紧把拒马挪开?”
就在李中易以为,会上演一幕古代版“列宁与卫兵”的大戏之时,拒马被人从里面拖开。
“不知李帅驾临,冒犯了虎威,请您责罚。”负责守门的都头,单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认错问好。
李中易的心思却没在这个都头的身上,此时的他,感到万分的惊喜。
谁会想到,仅仅在抓捕周军细作的时候,使用过的口令,竟然被郭怀及时的用到行军过程中呢?
谁敢再说古人愚昧,老子一定和他急!
李中易站在拒马前,发了一会儿的呆,忽然一阵寒风拂过身子,他打了个冷战,这才过神来。
见跪在面前的都头,把脑袋埋得很低,李中易知道他吓得不轻,就笑着安抚他说:“你做的很不错,只是,下次必须注意,凡是营外有答不上口令的,非但不能拉开拒马,反而要吹哨示警,明白么?”
“喏。”那都头见李中易并没有发怒,原本紧绷着的背脊,不由暗暗地松弛下。
踱进中军大营后,李中易发现,大帐之中,被布幔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帐,摆了一张书案,书案上文房四宝齐全,显然这是处理公务的场所。后帐靠边的位置,摆了一张低矮却宽大的床榻,供他休息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