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青茗的心情有些忐忑,七上八下的，分不出自己是欣喜与激动多一些，还是心疼与酸涩多一些,她的唇.瓣微抿,强制自己去压抑情绪，保持理智，以认真思索这位器灵的破绽。
戒指内的声音短促轻笑，开口：“怎么会？！我早就与师姐说过,不会去骗师姐的。”
楼青茗的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那声音却是顿了顿，紧接着改口：“我骗师姐，那是情趣，但我却肯定不会容许我的器灵去骗师姐。如果师姐实在不信，就等我以后能够化出身形了，仔细看看就知晓了。”
“到时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看哪里都行。”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声音压低,低哑而娇羞,似乎富有各类引申含义。
“现在我们之间,师姐为主,我为仆,师姐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楼青茗：……
她细细品味着他的语调、声线，觉得这个说话的调调，这种无时无刻不想去勾搭她、验证他在自己心中位置的心态，应是莫辞无疑。
但她还是开口验证：“你还记得我是哪一日与你道出承诺的吗？”
戒指器灵：“元四年辛丑月辛丑日亥时。”
楼青茗：！！！
她声音哑了哑,还想再多追问几个问题，又觉得没有再询问的必要。
虽说在看不到脸、只有声音的情况下，对方说什么都可能是伪装，存在作假的可能。但是，这枚戒指乃莫辞所炼，他肯定不会容许有情敌出现，更不容许有人假冒他的身份与她亲近。
楼青茗心潮起伏，手上不间断落下的指诀却一直稳稳的。
她想起在天骄秘境时看到的莫辞身影，又觉得他会做出此种疯狂的举动，很有原因。
因为以莫辞的性格，表面上，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柔顺并乖觉的，但背地里，却是什么样的疯事都能做得出来。
只是有些事她曾经发现了，然后故作不知，但是有些事，他却一直瞒着自己，没有被自己发现而已。
楼青茗颤抖了一下手指，眯起眼睛，心中的欣喜逐渐消退，五味陈杂。
“若你当真是莫辞，那又如何成为这里的器灵？用的自己的灵魂？”
于修士而言，肉.体上的疼痛远远不及灵魂上的疼痛，平日若损失一小部分，就能痛彻心扉，像是制作分.身、给自己分割灵魂，就更需大毅力者，能够从头到尾清醒地忍受自己灵魂的被切割分离之痛。
像莫辞这种，前后给自己切了这么多份，正常人根本承受不来，可能早就处于灵魂崩溃的边缘，进入疯魔。
“是啊，只要一想想别的器灵留在师姐身边，我就不放心，心头酸涩难忍，所以后来斟酌过后，我就还是自己来了。”
器灵莫辞：“当然，我前后也就切了九次而已，切割自己灵魂九次，就能见到师姐，我觉得这非常值。”
楼青茗的声音中带了些酸涩：“你疯了，这样将自己切来切去的，不疼吗？”
话音落后，戒指内的声音久久没有传出。
若非楼青茗还能通过契约感受到他的存在，定会以为他又像之前那般正在沉睡。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莫小辞？”
但是从这句话后，无论楼青茗怎样呼唤，戒指内都未再传出声音，不用多想，这就是莫辞生气时的状态。
楼青茗：……
“行吧，那咱们便稍后再谈，眼下还是先绑定熔炼要紧。”
这次，戒指内的声音依旧没有声响，但在配合着她一起绑定空间入口上，却分外积极，又给楼青茗省了不少力。
佛海上空，佛洄禅书听着两人的谈话，眉梢微动，他深深地看了眼半空中的白刺玫戒指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这个器灵，真是远比他设想过的更狠。
青茗这丫头，当年到底是从哪里招惹了这样一位狠人？！
时间一月月地逝去，佛海上空，属于皇楼空间的入口漩涡正在逐渐减少，其大部分都被白刺玫戒指收纳。
到了后期最为艰难的阶段，楼青茗明显比预想中的轻松了不少。
佛洄禅书负责皇楼空间的入口，器灵莫辞负责戒指的吸纳，楼青茗剩下的，只有大方向的掌控，在三方的一齐努力下，她好歹是全程咬牙坚持了下来。
半年后的某一日，在三方的关注中，只听嗡的一声脆响，这枚蕴含有造化之道的戒指，终于与皇楼空间的入口成功绑定。
至此，楼青茗累得气喘吁吁，佛洄禅书状态萎靡，器灵莫辞更是陷入长久的沉默，几近枯竭。
所幸，他们都坚持到了最后，看到了最终的成功。
佛洄禅书回身，将那枚白刺玫戒指拿在手中，仔细端量了一番，又丢给楼青茗：“你用这枚戒指，打开一下空间入口试试。”
楼青茗当即应声。
她轻轻摩挲了两下戒指，又呼唤了两声莫辞，却依旧没有等到里面的回答。
楼青茗叹息一声，也不再开口，径自将神识探入其中，果真看到了一枚被完全收纳其内的黑暗漩涡。
她心神一动，将漩涡放出，然后就发现，空中这层被造化之道包裹住的黑色漩涡，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空间波动。
楼青茗惊喜赞叹：“我们成功了。”
经过这次的入口绑定，她发现，若是单独让她自己来，之前的半年估算都是少的，以后来递增的难度，怎么地也得一年以上。
但是现在，在两位器灵的分担下，她们却成功卡在半年的时间线上，绑定熔炼成功。
楼青茗与佛洄禅书一起钻入黑色漩涡，又反复多进出了几次，确认这里的空间波动确实已经被完全隐匿，才与佛洄禅书一起，离开了他的本体空间。
在外面，坚崇等人还在兢兢业业地盘膝围坐成一圈，用道韵为他们阻隔空间波动。
一见楼青茗出来，并将佛洄禅书的本体重新收回丹田，他们才相继收回动作。
四谛站在一旁，转身询问：“如何？”
楼青茗就笑：“成功了，此番多谢诸位前辈帮助。”
耀路开口：“无需言谢，本来帮你，也是帮助我们。”帮助他们之后白蹭一次进入灵石秘境的机会。
众人聚在一起，又寒暄了几句，坚崇几人便在楼青茗的多番感谢下，转身离开。
楼青茗等四谛重新插回她的发间，便在原地调整好姿势，准备恢复灵气的调息。
在此之前，楼青茗看着指间的戒指，最后一次询问：“莫辞，你还在吗？”
戒指内的莫辞依旧没有声响，楼青茗却能够感受到他有些虚弱的状态，以及稍显低落的心绪。
这是明显还没沉睡，却依旧不想搭理她。
楼青茗没有很想明白他生气的点，只是叹息一声，准备之后再行安抚，就要闭上眼睛，却听戒指内的莫辞突然开口：“师姐说我是不是疯了，我想了想，觉得确实应该是。”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一般人察觉不到的颤抖。
楼青茗动作一顿，静静垂眸。
“我觉得，自从师姐失约、离开我的世界后，我就已经疯了，而且还是疯了个彻底。”
“师姐消失后，我哭了很久，你都没有再次出现。”
“你说过以后再也不会惹我哭，你食言了。”
楼青茗眉宇半敛，语带愧疚：“我并非故意，那是不可抗力。”
器灵莫辞：“我知道那个时候，师姐已经尽力。但是师姐，失误只有一次，你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否则我就……”
楼青茗：“嗯？”
器灵莫辞的声音突转凶狠：“弄哭你！”
楼青茗：……
“让你给我生十个八个孩子，就像我曾经承诺过的那般。”
楼青茗：……
“除了我身边，你哪里也不许去！即便要出门，也要将我绑在身上。”
楼青茗：……
她动作轻缓地摩挲了两下戒指，温声开口，“以后不会了。”
以后一定不会了。
生命的损耗，那一次即可，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再重生几次。
“最好如此。”
戒指内的器灵虽声音凶狠，但楼青茗还是通过契约感受到，他原本紧绷的情绪有些舒缓。
再然后，器灵莫辞身上便传来极度的疲乏感，进入舒缓到仿若睡眠的心绪。
这便应是再次进入沉眠。
楼青茗恍然想起器灵莫辞的灵魂才刚刚苏醒，应该正处于虚弱状态。他却一醒来就帮自己解决了空间入口的绑定，现在定是累坏了。
她敛下眉宇，深深地看了指间的戒指一眼，便叹息一声，继续调息起来。
到底是她误了他，没有实现曾经的承诺，让他一直幸福。
反倒因为她的存在，让他经历了不少苦痛。
“所幸你最终成功飞升，没有一直陷入痛苦的深渊。”
否则她就真的要愧疚难当了。
*
敦笺与敦芮来到了荆正城时，这里的元婴佛修对抗比赛已经结束，化神佛修的对抗已经提升上日程。
他们在城内闲逛了数日，无论怎样与楼青茗传讯，都没等到她的讯息回应，便知她应是在闭关。
这日，他正准备在食肆内逮住一个般若宗的和尚，让他们帮传一下讯，就远远看到入城闲逛的白幽等人。
敦笺当即大喜，探出头去与下方的白幽几人招呼：“白幽。”
探出窗外的少年身材清瘦，脊背笔直，却五官似画，额前的美人尖优美整齐。此时的他对比之前分别时，眉宇间的郁气减缓了不少，眉眼轻眨间，仿若清晨雨露，尽是柔和的笑意。
白幽几人抬头：“哟，敦道友，真是好久不见。”
“我们之前还在说你呢，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这边。”
敦笺就笑：“不知几位可方便上来一叙？”
既明当即颔首：“自是可以，稍等。”
说着，他们就一起走入了面前的食肆，来到了敦笺所在的包间。
一经进入，他们先与上首的敦芮行礼，得到敦笺介绍后，方才开口：“敦前辈远道而来，实是有失远迎。”
“茗茗尚在闭关，暂不知出关日期，让你们久等，还望前辈海涵。”
敦芮无所谓摆手，将他们扶起：“无碍，总归我们此番出来也是要四处走走，在荆正城多看一段时间的佛宗对抗，也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