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夜里,四周的山峰,高到望不到顶,仿佛直接插入了天穹之外。
无边无际的云雾,在这些高耸的山峰之间徘徊着,而高月在下坠。
她一直在下坠。
下坠的速度其实并不是特别快,仿佛这些云雾真的是一片海洋,而她正在缓缓的沉入海底。
那遥远的陆地,遥远的海底啊,距天,有多么漫长的距离呢?
无论坠落了多久,好像永远都不可能抵达那一场界限。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此时此刻,那一直在坠落的少女,忽然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清醒过来,就已经感觉到了自身的处境,在可怕的下坠之中,惊慌的叫喊出声。
“啊!”
小姑娘的惊叫划破了高峰之上鸟语花香,可惜风冷料峭的环境。
一座还算是比较简陋的竹屋之中。
高月从温暖的床铺上惊叫着,坐起身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床边一直守候着的焱妃。
“你是……”
莫名的悲痛袭上心头,高月伶俐的眼睛里浮现出一层水雾,霎时间,就洗刷掉了,刚从那个漫长的怪梦之中清醒过来的迷茫。
已经跟亲人分别了好些年的小姑娘,想要喊出那个最亲密的称呼,却颤抖着,泣不成声。
焱妃也终于无法克制,俯身向前,把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月儿,月儿,月儿……你回来了。”
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一个听着就有点莽撞的男孩声音。
“我刚才好像听到月儿的声音了,月儿,你醒了!”
天明看到了屋内的场景,惊喜万分。
盖聂垂手而立,无声的站在门外。
差不多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屋子里面低声倾诉,夹杂着些许啜泣之声的交谈,终于告一段落。
焱妃走出门外。
盖聂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就像那个人预测的一样,他用剑意斩开了月儿身上那一道控制记忆的术法之后,月儿虽然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但对这一段时间在阴阳家的记忆,却又变得模糊起来了。”
焱妃已经不再穿着之前在阴阳家作为“东君”的那套服饰,但即使就是这么一身布衣,却让她焕发出了比从前更夺目的神采。
至少,她不再为阴阳家所限制,她的女儿,也已经回到她身边。
焱妃天天抚着刚才被女儿的泪水沾湿的衣袖,微笑着说道,“忘掉了这一段记忆的话,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她刚才哭累了,现在又睡着了,天明在陪着。”
说到天明的时候,焱妃的神色有些微妙,从刚才在屋内的表现来看,这两个小家伙的关系倒是很好,明明听说也没有相处过太长时间。
不过,毕竟两个孩子还小,女儿有个玩伴总是好事。
何况,天明体内还有她的夫君太子丹传下来的内力,也算是跟他们一家有缘。
考虑到孩子睡着了,两名大人就走远了一些,绕过了这一座竹屋所在的平地,穿过了一大片草地,来到断崖前。
到了断崖前之后,他们两人的视野,顿时开阔到一种堪称是雄奇壮阔的程度。
目视之处,群峰相依,有的如同仙人,飘然欲去,有的如同神女,身姿绰约,有的如兽,有的如钟,各有神秀之处,说之不尽。
这里,是西岳华山。
华山山脉绵延千里,起伏如龙,如果具体一点说的话,盖聂他们现在是位于华山的西峰之上。
西峰为一块完整巨石,浑然天成。西北绝崖千丈,似刀削锯截,其陡峭巍峨、阳刚挺拔之势是华山山形之代表,因此古人常把华山叫莲花山。
登西峰极目远眺,四周群山起伏,云霞四披,周野屏开,黄渭曲流,置身其中若入仙乡神府,万种俗念,一扫而空。
“蓉儿,如何了?”焱妃问起了另一个人。
不久之前,盖聂去往桑海,带回天明的同时,也把曾经为他挡招而重伤沉睡不起的端木蓉带了过来。
当时,雪女已经收到了高渐离在大泽山身负重创、被神农堂救下安置的消息,正愁着无法分身去照顾高渐离,听说盖聂已经有救治端木蓉的方法,也不曾多做纠缠,就把端木蓉交托给他。
听到了焱妃的问题之后,盖聂将手里的木剑轻轻点在断崖边上,按剑而立,道:“大约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就能令她体内沉伤尽去。”
端木蓉的伤势本来非常麻烦,当初她受伤的时候,墨家众人翻遍典籍,也暂时无法找到有效抑制的办法,但是对于现下,已经练虚成就的盖聂来说,只是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罢了。
“练虚境界啊,倒是令人羡慕。”
焱妃是有女儿万事足,但毕竟曾经在修行上下过了无数苦功,提到这方面的东西,仍是有些感慨,看向盖聂的木剑,“以你现在的修为,有剑无剑都没有区别了吧,这样区区一把木剑,更不必在意了,怎么还随身带着?”
“既然是不必在意的东西,又何必要故意舍弃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