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一处的安静连带仆人丫鬟们都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晚间用饭时柳媚儿给常氏单独盛着粥饭,因着年岁缘故,常氏牙口不好,平日里吃的东西都是厨子独做的一份。
“媚儿来尝尝炖的萝卜甜不甜。”
常氏给柳媚儿碗里布满菜。
“很甜的。”柳媚儿脸颊鼓鼓的咬了口萝卜,心想今天的娘亲特别热情啊。
“既然甜,那再多吃些。”常氏视若无人的同自家孩子说笑,实则心里也在打量远道而来的长公主。
前几日人还没到就派着宫人们来吆三喝四,常氏哪里能忍心看自己孩子就被长公主这般死死的拿捏住。
自然也没什么热情招待,常氏用完饭,便借着腿疼的由头让柳媚儿搀扶自己回园,只丢下了句,
“长公主请自便啊。”
夜色渐暗时,宫人们在主屋内伺候打点,只见那长公主兀自喝着茶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们是没瞧见那常氏的态度,咱们长公主不辞辛劳的从都城回奉城,竟然就这般冷落着。”
“我看小驸马也是真没良心,从入府也没见问候长公主几句,现在还在常氏那呢。”
宫人们细碎的话语,随着那外间廊道里缓缓走来的身影戛然而止。
柳媚儿好不容易伺候常氏,才想着赶来一趟。
待将外袍解下,柳媚儿抖落了下雪花,小声的询问外间的宫人们:“不知长公主可曾歇息了?”
宫人们接过外袍倒也没敢谎报,只是揶揄道:“没呢,幸亏驸马爷可算还记得咱们长公主呢。”
柳媚儿被宫人们这般目光看的有些不解,这些宫人们好像瞧着似是不高兴的样子。
待步入内里,屋内暖和许多,柳媚儿探手撩开帘子,便见静坐软塌看书的黛姐姐。
大抵是梳洗过后,黛姐姐长发散落在身后,面色微微泛着红,肌肤泛着柔光全然瞧不出已是近三十的年岁。
“黛姐姐一路奔波,怎么不早些歇息呢?”柳媚儿缓缓走近犹豫的出声。
姜苌黛早就听到柳媚儿的脚步声,只不过因着先前用膳时柳媚儿只顾着常氏,所以现下不太想搭理她。
“现在不困,所以想看看书打发时间。”说着,姜苌黛将手中书本合上,方才偏头看了过去。
这一身青色绸缎衣袍衬得柳媚儿瞧着颇为冷淡,想来她的衣着一向是常氏打点,所以特意挑些冷调衣袍来压制她的女儿娇气。
“我以为媚儿不欢迎我的到来,今夜不会来了。”姜苌黛看了看这处主院的内里装扮,其中案桌上还有那盏当初宫廷宴会里得来的那盏颜色靓丽的琉璃彩灯,猜想平日里柳媚儿应当是待在这处歇息。
“媚儿不会不欢迎的。”柳媚儿侧身坐在榻旁认真道,“只是这般大雪纷飞的时日,都城来奉城又路途遥远,黛姐姐怎么会突然造访呢?”
姜苌黛迎上柳媚儿眸光,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好奇忐忑,却唯独没有想念,不免心生失落应:“除夕都是团圆时日,媚儿想留我一人冷清过节不成?”
其实还有元家现下在都城一手遮天的缘故,元邢的报复性极强,姜苌黛并不想处于被动,便自己提前离了都城。
毕竟奉城一带不仅是繁华城池,最重要的是容悦的黑甲军队也在这附近不远处驻扎。
若是一旦发生dòng • luàn,军队总是少不了的。
“我没有……”柳媚儿哪里料到黛姐姐会这般说,毕竟往年除夕前后公主府的宴会总是多到数不过来,“我以为黛姐姐会很忙的。”
毕竟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贵家女眷都对黛姐姐有些极高热衷,想来只要黛姐姐愿意,想来公主府彻夜都不会冷清的。
姜苌黛指腹捏住她的耳垂打趣道:“我哪有奉城知府大人忙啊。”
柳媚儿眼眸骨碌地转动,满脸通红的应:“黛姐姐说笑了。”
总觉得自从坦白身份之后,黛姐姐更爱捉弄自己了呢。
“知府大人,看来政务繁忙啊。”那一侧的案桌塞满公文折子,甚至好些笔都忙的没有清洗,姜苌黛松了手看了看。
柳媚儿窘迫的起身收拾乱糟糟的文书,心想这下可好,谁知道黛姐姐会进自己院内,所以都没有提前整理妥当。
说不定会让黛姐姐觉得自己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呢。
这般一想越是急,啪嗒一堆文书掉落在地,连带好几只笔也掉落进桌椅缝隙。
“这么晚了,你明日再整理吧。”姜苌黛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只不过见她面色仍旧不太好,想来那场来势汹汹的病情,还未痊愈吧。
柳媚儿狼狈的捧起书只得泄气道:“嗯。”
“那你还不去洗漱?”姜苌黛缓缓迈入帘账软塌,单薄的裙裳遮不住那窈窕身姿说。
“好。”柳媚儿转身进了里间去沐浴更衣,等出来时见着那半卧在床榻的黛姐姐时,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哎,黛姐姐不是要睡宫人们整理的房屋吗?”
姜苌黛眼眸含笑的看着柳媚儿道:“我觉得媚儿这处就很好啊。”
柳媚儿身着单薄里衣茫然失措的停在原地,心想那自己要睡哪啊?
“现下正好天冷的紧,媚儿不妨同榻而眠吧?”
同榻!
那忸怩挣扎好一会的人,脸颊微红的钻进纱帐乖巧躺在里间。
姜苌黛看着那把脑袋都埋在被褥里的人笑道:“媚儿,你这么睡觉不会不舒服吗?”
被褥里传来闷闷地声响说:“没有不舒服。”
虽然她这般说,可姜苌黛还是探手拉下被褥稍稍露出她半个脑袋,侧身躺在一旁,指腹戳了戳软乎乎的脸蛋。
刚沐浴过后的年轻脸蛋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滑嫩,姜苌黛见她闭着眼不出声,鼻息却很是不平稳,那用力抿紧的樱唇都快成直线。
本来还想同她闲聊的姜苌黛,只好打消念头,毕竟现下已经很晚了。
长夜漫漫白雪茫茫,天刚亮堂时,主院内的仆人们正在小心清扫台阶积雪,沙沙地声响透过半掩的窗户传了进来。
那热乎的小火炉紧紧窝在怀里时,姜苌黛缓缓睁开眼,耳旁气息温热而又平缓,只不过某人的睡姿却不太乖巧。
“媚儿,该醒醒了。”姜苌黛偏头看了看因为太过认真睡觉而嘟着嘴的人,眉眼间闪过笑意,指腹描绘她的眉头鼻头,悄悄地按了按她的唇角。
可惜她因为睡意太重完全没有半分察觉,姜苌黛只好加重了些力道唤:“若是再不醒,我要亲你了。”
小时候的柳媚儿特别喜欢亲昵,好似姜苌黛可以什么都不说,只要能亲她一下,她就像吃到蜜糖一般的能开心好几日。
那时姜苌黛就发现柳媚儿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性子。
可现下这话却没什么作用,姜苌黛望着怀里的一大团,指腹捏住她的耳垂抵近道:“真的要亲了。”
榻上薄被凌乱泛皱,怀里的小美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偷亲的自觉,姜苌黛无奈的叹了叹,只好作罢。
反正冬日里官员休假,还是让她多睡会吧。
待窗外大亮时柳媚儿迷糊的醒来,床榻已经空空如也,从纱帐内向外张望的脑袋焦急的很。
常氏身旁的丫鬟常玉正好迎上目光笑道:“公子,再不醒可要错过午饭了。”
柳媚儿被说的脸颊发烫,便忙起身穿戴衣物,只见这屋内并没有黛姐姐身影好奇的问:“哎,长公主人呢?”
“今日一大早便出门了。”常玉端着热水帕巾伺候梳洗应。
对于这位姜国长公主,常玉倒没有老夫人那般多的担忧,只觉得兴许长公主待自家公子还是很不错。
毕竟天亮时常玉入院内,只见那长公主出府邸前还特意叮嘱宫人们切勿惊扰公子休息。
大抵也是个体贴人吧。
只不过自家公子是个女娃,常玉为此还觉得可惜了呢。
柳媚儿捧着帕巾擦脸全然不知常玉的心思,只因着柳媚儿正忙着想黛姐姐大清早出门去见了什么人。
午后柳媚儿陪同常氏用完饭,而后才回了院落。
奉城街道依稀能见到几个人影,轿子从巷道之间穿过,姜苌黛透过帘子闻到清甜的地瓜清香,想起柳媚儿以前很爱吃便让人买了一份。
而一直待在院落里的柳媚儿却心不在焉,眼眸总是往那廊道里张望,心想黛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呀。
难道是去见很重要的人?
柳媚儿指腹抚平被压折的书卷,眉眼间闪过苦恼,整个人趴在软塌上也没有心思看书。
那个人会是宋远山吗?
士族以死相逼的进谏反倒成了元家迫害的理由,那宋远山兴许是墙头草也说不定呢。
可对于这事柳媚儿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自然不好贸然对黛姐姐说明。
姜苌黛入屋内时,便见到那软塌长吁短叹的人儿,明媚的眼眸里却满是愁绪,连带面容也没有笑意,反倒是严肃的紧。
“媚儿在为什么事发愁呢?”姜苌黛走近坐在软塌,将那被紧紧包裹住的地瓜的油纸缓缓解开,“想吃吗?”
烤地瓜的清香很快弥漫开来,柳媚儿望着递到嘴旁的烤地瓜,乖巧的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很好吃。
“我猜你应该是喜欢的。”姜苌黛见柳媚儿坐了起来,便将烤地瓜递给她。
柳媚儿见黛姐姐都给了自己问:“黛姐姐吃过了么?”
姜苌黛摇头应:“我不饿。”
“可是黛姐姐午饭也没有回来吃啊,真的不饿吗?”柳媚儿觉得自己不该吃的,或许黛姐姐见自己想吃,所以就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