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海上的潮水起伏,一层一层的,拍打在船身,连带着船也跟着起伏,晃晃悠悠的样子,像极了晃荡的日子。
若是碰到些个晕船的,那就在甲板这呆着罢,也不用想着回船舱什么的,按照老黄这个船夫的话是:
“这船一直都是晃晃悠悠的。”
所以,当看到白脸哥成天成天的往甲板上跑的时候,清姐总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归笑罢,她还是知道分寸的,知道自己男人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说白的,就是好面儿。
等笑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到船舱里,摩挲着手中的地图,“假仁假义”。
东瀛岛离内陆有点远,平日里老黄也少走这一趟,但远有远的好处,这一趟跑下来,可抵得上平日跑好几趟短的了。
也正是这样,清姐他们问走不走的时候,他回答得格外爽快。
许是常年开船的缘故,老黄格外耐得住寂寞,况且他也看得出这两人是情侣来着,因此他也没有什么自讨没趣的掺入他们的生活,就是平日里负责做点吃的,服务到位就好了。
说到底,还是不太熟。
也有熟的时候,女子的丈夫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虽说有些晕船,但对起自己来确实说得过去,甚至比之一般的顾客都要好上许多,宛如熟人。
混得久了,老黄摇着竿子渔网捞鱼的时候,他也会跑过来搭上把手,让得老黄不由得一阵感叹:
“这么好的客人实在是不多了啊。”
老黄捏起渔网的一角,脚略微是开了点,到了与肩同宽的地步,身上腰身忽然一沉,手臂猛地用力,抡圆了撒向身后的海域。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开嘴笑了笑,在他的身后,白脸哥看得津津有味,大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老黄转过身,从旁边随身的箱子里掏出个小网来,递给了身后跃跃欲试的某人。
“这是我给我儿子做的个小网,小孩子调皮得紧,平时没事也学着我撒网捞鱼,所以就给他做了个小的。”
过过瘾就得了嘛。
白脸哥接过网,虽然老黄的话味道怪怪的,但乍听下又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压了压心头的怪异,目光很快便转移到了手中的网上。
老黄说的的确没错,这网比之他之前撒的那个,确实是小了许多,扔起来难度的确不大,白脸哥活动活动筋骨,摆开了架势。
他学着老黄的样子,捏起网的一角,右脚微移,到了与肩同宽的位置,腰身微微下沉,手臂给抡圆了带出去,却是撒得不尽人意。
老黄在旁边笑了笑,像是看到了自己儿子在那拼命撒网的样子。
“不是这样扔的,扔的时候一定要快,要狠。”
白脸哥眼睛一瞟,落在了老黄的手上,那双手因为长年累月跟水打着交道的关系,早已被泡得起了厚厚的茧,细密的伤痕大大小小,如鳞栉节,看得人触目惊心。
“每一行都不容易啊。”
他叹了口气,重新操持起手中的网来,自己这双手颇为白净,或许是才获得身体不久的关系,一些复杂的动作,总会不那么连贯,通俗的讲,就是会有滞涩感。
这种情况,哪怕是用了百食的柒,也无法跟他解释什么,只能含糊着糊弄说:
“多用用就好了。”
想到这里,白脸哥就是一阵气结,暗骂着这柒也太不靠谱了,但他又像是忘了,多次在危难关头解救他们的,正是他口中不靠谱的柒。
海上的日子过得快,网撒的多了,白脸哥也有了一套自己的路子,真捕起鱼来,起码从架势上,不会输了老黄这个常年沃水的老手便是。
至于能捕到多少鱼,白脸哥是这么说的:
“那就看天意了。”
清姐白了他一眼,天意,违背天意的事他们干了又不止一件了,比起天意,她更倾向,人定胜天的道理。
当然,有的时候天意,说来还是会来的。
这天夜里起了雨,轰隆的雷声四作,本就看不到什么月光的海上,更是漆黑,仅留下几盏照亮的煤油灯,供着一点照明。
海上的天气变得快,就连月亮也跑得快。
明明前儿个还是月明星稀的好景,到了今儿个就是瓢泼大雨恨不得打落船坞。
此刻的船,像极了风雨中独行的小舟,稍有些风雨,便是晃荡,独留下船上的那点光,照着风雨飘摇的希望。
老黄狠狠灌了口酒。
今晚的风浪确实大,风向稍有些不对的时候,他便跑到了船后面,哼哧哼哧的收起了网。
网还是要收的,万一晚上真下了雨,这渔网再勾着点什么东西的话,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他熟练的收好了帆,又回到船舱里,嘱咐了清姐他们一声,作为这条船上唯一的会开船的,他有义务提醒好自己的客人。
暴风雨来得快。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掀起阵阵海浪,摇晃着船身,看得人有些触目惊心,老黄拍了拍胸脯,暗道一声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