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径直回了住所。
回到住所时,那里已经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消失了一天的神出现在眼前,祂端坐在桌前,正手执壶柄往杯中倒水,桌上还放了一包用荷叶包好的东西,是祂沿途给楚惊鸿捎来的礼物。
神动作稍作停顿,还未等祂说些什么,只见楚惊鸿目不斜视,也不打招呼,游魂似的从祂身边经过。
然后就听到一声关门声。
撒拉弗落后一步进来,行礼时态度恭敬,然后一字不落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告诉了神。末了他添句:“吾神,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
与他的隐隐担忧形成对比,神将水壶放下,姿态轻轻但目光深深地望向紧闭的房门:“不用管。”
撒拉弗显然对这个结果持反对意见,而当神冷悠悠地扫过来时,他只好将心底的想法尽数咽下,勉强道:“是。”
之后楚惊鸿再没有出过房间。
*
人间的最后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连几日的喜人晴天后,突然在这晚降雨。
罕见的暴雨冲刷墙体,顺着房檐的凹槽流下一条又一条的小水柱,月亮躲进云层里,雷在云间翻涌,发出沉闷的轰鸣。
竟然是雷雨夜。
神并未入睡,祂靠坐在床头,一盏小灯亮在矮柜上,只能提供小范围的光亮。神的面容隐在昏暗的黑色中。
按照惯例,每逢雷雨夜祂的房门必会被敲响,所以神在等那个敲响祂房门的人。
祂静坐了没一会儿,走廊里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来人脚步放得很轻,快速且很有方向,直至祂的房门外。
咚咚咚——
是三声敲门,后面紧接着是一个熟稔的问话:“神,你在吗?我睡不着。”
神起身打开门,垂眸看着眼前人。零星的光自祂身后透出,有几分倾斜在了楚惊鸿身上。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两手空空,两鬓的发有些凌乱,有几缕被汗水濡湿,带着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恐慌。
原先还在轻微地打颤,但见到神的那一刻,楚惊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进来吧。”神错身让开半个位置让楚惊鸿过去,后者进了房门后掀开被窝,熟练地爬上床,往里挪了挪空出一个人的空间。
神将门掩上后也上了床,衣料与被褥摩擦时带起一阵窸窣声,而后归于沉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楚惊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闭紧眼扭身埋进了神的腰腹处。
神升起的结界隔开了外面的雷声,可安静的夜晚与台灯微弱的暖光并不能带给人安心。
一闭上眼,女人怨恨的眼神,男人摔砸石头时扭曲狰狞的笑容,还有地上早已失去体温的尸体都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历历可见。
画面过后便是凄厉至极的尖叫、哭喊,男人的嘶吼,以及嘈杂的人群发出的交谈声。
有人在叹息:“真是造孽啊,造孽……”
楚惊鸿蓦地睁开眼睛,身体在控制不住地发抖。白天里见到的骇人景象一直没有离去,仍然缠着他不放。
他睁着眼一直不敢闭上,哪怕眼睛酸涩难耐。
一只手突然抚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指腹点了点他的眼皮,楚惊鸿怕痒顺势眨了下眼。手的主人便立刻盖住了他的眼,一声喟叹自头顶响起:“阿鸿,睡吧。”
油然而生的安全感使得楚惊鸿红了眼眶,他眨了眨眼,睫毛蹭在神的掌心处,如一把小巧的刷子。
刷刷刷,痒酥酥的。
楚惊鸿哽咽道:“我不敢睡。”
闻言,神将他拥进怀中,安抚性地在他后背轻轻拍打:
“别怕,有我在。”
楚惊鸿低声应了句。
又听神说:“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吗?我听撒拉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