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宽阔的江面渐渐升起薄雾,来往的船只也渐渐减少,只有零星几只,而且大多是商船。
顾琉璃就在其中一条商船上,乘着船回上京。
暮色降临,她却没有睡意,静静地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两岸的风光。模模糊糊的,看得不甚清晰,她却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至少比将要回去的文远侯府来得轻松自在。
背后疾步走来一青衣丫鬟,道;“姑娘,夜色渐深,江上寒气重,你怎么可以不披一件披风就出来了?”
这是春杏,顾琉璃的大丫鬟之一,多是跟着她随身伺候的,另一个是春桃,沉静稳重,多是留在屋子里,管理顾琉璃的财物。
她给顾琉璃披上了披风,将压住的长发弄了出来,理顺披在背后。
顾琉璃顺从地拢了拢披风,转身轻笑道:“不过是出来散散心而已,不会久待。”毕竟船上客人多,鱼龙混杂,她又是闺阁女子,被人冲撞了不好,指不定被人嚼舌根。
春杏没有离开,陪伴在顾琉璃身侧,道:“姑娘心情不好?可是为回府的事情忧虑?”
顾琉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文远侯府的闺阁生活,就像这黑夜一般,看不见尽头,只是无尽的黑暗。
原本她在江南姨母家小住,近日接到侯府的书信,召她回家。父母之命不可违,她不得不成行,姨父和姨母安排了江南富商木家的船舶,捎带她一程。
这一路,她都在分析她那对父母招她回去的意图,闺阁女子除了联姻嫁人,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呢?
而这是她来到大齐王朝第十四年的秋天,眼看着快到及笄之年,也就意味着她要嫁人了。
“春杏……”顾琉璃轻轻叫了一声,春杏疑惑地抬眸看她,等待着吩咐。她长叹一声,道:“可能咱们回去之后,再出来就难了,母亲可能会带着我去各家相看了。”
她想到将来莫明其妙地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看着他妻妾成群,受着这个时代的女子的憋屈,就烦躁不安。
纵然她的做派与这个世界所有的高门女子一样,高贵矜持,但是骨子里却十分叛逆。
她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带着某个任务。
有时候,脑海里会闪过一些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光怪陆离,就像戏本里说的前世今生。
春杏不懂顾琉璃的纠结,在心底反问着,相看?相看什么?
一瞬间明白了,她惊奇地看着顾琉璃,道:“姑娘,你在担忧什么?夫人带着你相看,为你寻得如意郎君,那是好事情啊,多少闺阁女子一生的梦想不就是觅得良人,举案齐眉吗?更何况,做姑娘的时候,不方便抛头露面,妇人却可以,少了一些禁忌。等您嫁得豪门贵子,夺得了当家士母的权势,还不是整个内宅都是您说了算。”
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简直就是每个内宅士母身边最得力的狗腿子,顾琉璃觉得,春杏跟在她身边埋没了宅斗才华。
顾琉璃因为远离江南的悠闲时光的轻愁,被春杏三言两语冲淡了,当个愁眉苦脸的闺阁女子,可不是她的作风。虽不赞成春杏的说法,但是也不会自怨自艾,待人宰割。
她眯了眯眼,迎着晚风,故意幽怨地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多么美好的爱情愿望,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如此深情?如果母亲给我找的男子,以后有三妻四妾……”
“姑娘怕什么,这还不简单,只要谁敢勾引未来的姑爷,咱们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未来姑爷心里可不就您一个人了?实在不行,连未来姑爷一起换掉,你这么美,还怕找不到疼爱你的人?”
这种做法很春杏,顾琉璃脸上的伤春悲秋之态演不下去了,她在心里疑惑,这样的丫鬟是她带出来的吗?
她不禁摇头,莞尔道:“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即可,可别在外乱说,惹了口舌之祸。”
“婢子知道的。”
春杏的说法带着一股子霸道,顾琉璃生于望门世族,长于膏粱锦绣,很清楚文远侯府为她们提供雍容富贵的生活,是为了等待着她们成年之后联姻获取利益,春杏这种霸道的做法根本不可行的。
她能这么“不贤”,对方就能休妻,文远侯府能放过她吗?
甲板之上,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春杏静静地陪伴着顾琉璃。
“砰”地一声,江中水花四溅,似乎有人落水了。
顾琉璃耳朵灵敏,听到不同寻常之处,落水声就在附近,她跑到船舷之处,大声呵斥道:“什么人?”
听这些船上的人说,这一带有水匪,专门劫持来往的商船,莫不是被她遇上了吧?
顾琉璃一动,隐在暗处的护卫拔刀相护,跟着在船舷之处排查。他们都是文远侯府最优秀的暗卫,身经百战,这些宵小倒是不放在眼里。若不是顾家三姑娘乃是文远侯嫡三女,美貌才学俱佳,金贵的联姻人选,顾侯爷也不会安排一队人护送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