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文远侯府,春杏最佩服她们家姑娘,天上飘着鹅毛大雪,整个上京城白茫茫的一片,这不,她们家姑娘竟然驾车出游,去东山上赏梅花。她不懂文人们的风雅,嘀咕了一句,被她们家姑娘四个字堵了回来——“兴之所至”。
马车上挂着文远侯府的标志,一路上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上来阻拦闹事,说实话上京城在帝王的眼皮底下,长治久安才是正常的。
路上行人不多,车辆更是稀少,顾琉璃也不着急赶时间,车夫将车赶得很慢。侯府的小厮穿着厚厚的棉衣,腰间扎着灰色腰带,外面天气太冷,连脑袋都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了。
车内却又好多了,顾琉璃随意地倚在榻上,膝盖上还搭着厚厚的毯子。两个侍女相对而坐,抱着手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府中的闲话,更多的是交流最近得到的消息。
无非就是文远侯最宠爱的小妾换人了,某某姨娘争风吃醋;府中哪个公子不爱读书,逃学被揍了;府中哪个小姐孝顺明礼,被侯爷夸赞了……而侯夫人就像一尊慈悲的菩萨,做她贤惠大方的正室夫人,不争不闹,管理着内院。
春杏和春桃两个丫鬟没胆子嚼舌根,点名道姓说府中的主子,但是顾琉璃一听就知道她们在变相地告知她府中的消息。一想到她娘那尊活菩萨模样,天天吃在念佛,做贤惠的夫人,孝顺的儿媳,不管不顾女儿的婚事,任由顾太夫人和顾侯爷摆弄,顾琉璃顿时觉得没趣。
她微微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冷得一哆嗦,原想放下去,不经意地一瞥,让她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那不是朱宽和沈凤泽吗?
他们站在雪地做什么?
被欺负了?
顾琉璃想到那还压在她箱底里的白玉环,与他们二人也算是旧相识,她让车夫停了车,抱着精致的小手炉,疾步走了过去。
“姑娘,您跑太快了,等等我们。”春杏抱着玄黑色的斗篷追了过来,春桃性子沉稳,只是疾步跟了上去,没有大呼小叫。
等渐渐走近,顾琉璃停了下来,春杏才追上来,为她披上斗篷。她顺着顾琉璃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两个熟人,道:“姑娘,这不是咱们上次在船上救的两个儒生吗?”
这两个人在春杏心里就是白眼狼,她对这两张脸记得清清楚楚,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顾琉璃“嗯”了一声,看到他们所站的位置恰好是某人的府邸大门前,她寻向高高的牌匾,只有见上书两个端端正正的字“程宅”。
程宅?
能够在非富即贵的东城安家落户,还是这么简单的程宅二字,顾琉璃梳理了一遍程姓之人,除了那位程显程大儒,不做第二人选。
这两个人是读书人,想来也是准备拜程大儒为师的,顾琉璃抬头看了一眼飘飘而下的雪花,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而这两个人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花了。她吩咐着春桃,道:“去拿两把油纸伞,送给朱公子和沈公子。”
春桃领命去办,春杏陪在一侧,嘀咕道:“姑娘你做了个好心人,对方未必会领情,特别是朱公子。”
顾琉璃调侃道:“朱公子不领情,自有沈公子领情。”她一眼就发现了两个的区别,朱宽穿的布料上等,自然受得住这寒冷的天气,沈凤泽就未必了。
如顾琉璃和春杏两人讨论的那般,沈凤泽先接了油纸伞,点头致谢,而朱宽推拒了春桃的油纸伞,转头就是一番责骂。
“又是一个看上沈贤弟皮相的女子,当真是肤浅不堪,难道上京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羞耻的姑娘吗?”
顾琉璃冷呵一声,心道:这是把她当做围观美男子的闺秀了?
春杏炸了,当街呵斥道:“姓朱的,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上次我们家姑娘救了你,被你骂了一顿,这次给你送伞,又骂了一顿,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街上行人虽少,还是有一两个路过的,听到这边的争吵声,时不时好奇地探头相望。
朱宽丢不起这个人,一张老成的脸被气得紫胀,他口不择言地道:“你这丫头懂什么?我们立在雪地里等候程大儒,是为了表达求学之心,而你给我们送伞,影响了拜师。”
春杏呵呵一笑,道:“虚伪!”
她连番质问道:“难道损害自己的身体,就是虚心好学?难道站在别人门外逼着别人收徒,就是尊师重道?婢子眼界低,看不到你们读书人的大道,只看到你这书生的虚伪。”
这话真的有些过了,时下拜师求学就爱这一套,师父以此考验学生的耐心毅力,减少收到惫懒的学生。同时,也是为了在读书人中立下好名声,传一段师徒佳话。
果真朱宽听到此言大怒,早先立在这里被其他贵女骚扰也就算了,现在连个婢女也来嘲讽他,还怀疑他的求学之心。
“你这婢子休要胡乱说,侮辱圣贤之道!”
他撸起袖子就要奔过来,却被沈凤泽拦住了。
沈凤泽道:“朱兄,冷静。切记咱们是君子,不可动手殴打女子。现在正在程大儒门前,好多人盯着呢。”
顾琉璃见到这场面,暗瞪了一眼春杏,责怪道:“你这丫头真是胡闹。”
她福了福身,赔礼道:“朱公子请见谅,是我这婢女无状了,我代她向二位赔礼道歉,还请二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