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子贡离开后,姬凿哈哈大笑起来。
“太宰啊太宰,瞧你把人家气得?还枉做了小人。”
智瑶不以为然,看着殿门的方向。笑容依旧和煦。
“臣亦是为晋国计,这小人当得。”
经此一战后,晋国已无力继续讨伐卫国。他们需要时间来着手解决本国内部的矛盾。
至于留下半个卫国,一方面是将卫国作为军事缓冲地带,避免太过深入而导致齐、鲁、宋三国的不满。另一方面则是智瑶将开展置换土地的计划。若是战线拉得太长,打的太远,一旦失控再想把外部矛盾拉回到内部矛盾所遇到的阻力将是难以想象的。
到了那时,赵、韩、魏三家皆是开疆拓土的大功臣、大英雄,智瑶再想收拾他们便会激起本国民众的不满。显然这一点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久后,姬凿语带为难的问道:
“子贡带走了卫侯,待那南边的卫侯赶到,我等这会盟还如何进行?”
说罢,笑了起来,笑声略带一丝荒唐。
“子贡素有尊师重道之美名,他带走卫侯必会助其重夺君位。君上试想一山不容二虎,一国岂容二君?卫国越乱,对我晋国而言越是有利。臣将卫侯交由子贡,一者是给他一个面子,不失信于人,保全先君与君上之名。二者乃离间卫国君臣之计。三者,是不想明着得罪这老家伙,臣要让其自毁名声。”
听到这话,姬凿顿感兴趣,追问起来。
“此话怎讲?”
“卫侯如今势单力孤,子贡以维系正统为名助其复位,必然再生事端。卫人厌战已久,子贡必遭人唾弃。若他识时务,知进退,臣便假意撤兵,送他个人情。倘若其人胆敢以利来要挟我晋国,臣便将卫诩身世公诸于众。子贡为商,商贾为人不齿,他先招揽卫公子又携君侯,世人会如何去想?呵呵,臣就不必多言了。”
没想到智瑶已经完全查实了王诩的身份。
在戚城被攻破后,豫让查询了城内的户籍资料,发现了一些问题。
起初,这位搞情报的特务头子并非是在查王诩而是阿季。他很想知道阿季与自己妻子仇由子婉的关系。没想到在翻阅版籍时,发现了关于仇由家四姐妹被抓捕为奴的记录。上面还注明了奴隶印记的大周金文,可唯独没有阿季的资料。
作为少司马夫人的阿季,此时的身份资料早已被王诩篡改,乃王姓屙氏。豫让原本没有怀疑,但直觉告诉他,那记录的竹简太新了。
之后,他又去朝歌调阅了司士府的资料,最终发现了阿季的真实身份。
当年为了避免官府追捕逃奴而产生的麻烦,王诩的母亲赵氏在救下阿季后,就去补办了买奴的契约文书。不想豫让能从这点线索一直追查出赵氏的身份。
在对比了王诩的生辰、仇由四姐妹被俘的时间以及那柄黑剑的持有国后,对于卫出公姬辄的猜想已可确认十之bā • jiǔ。这与智瑶的推断如出一辙。
然后豫让毫不费力的从姬费口中得知了当年云梦刺杀姬辄的事情。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王诩的真实身份不言而喻。
智瑶放走卫侯便是留了后手,准备在子贡抵抗或是威胁到晋国利益之时,亮出这张底牌。
一个商人先是招揽王诩这卫国嫡系公子进入儒家,然后又去救前任的国君,这样的传言一旦散播出去。舆论必然会将子贡推向大阴谋家的风口。如此一来,子贡救国救民的举动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没想到各自千般算计,最终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姬费在得知自己重获自由后,喜极而泣。
“寡人不在乎什么君位,只愿母后与夫人平安。五鹿君不知寡人在国城遭了何罪。唉!那种缺衣少食、提心吊胆的日子,寡人再也不想过了。这国君之位,弟欲要之,寡人便让给他。只要许以重金,让寡人离开卫国,寡人才不在乎。”
看着昔日的君上,此时哭得如同个孩子,端木赐没有劝谏对方上进之意,而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唉!也罢。卫国总算是能太平几年了。”
在他看来,卫国的这几代君主,一代不如一代。自己已是行将就木,再无那雄心壮志来挽救危局。既然国家的权利能和平交接,至少卫国也能苟延残喘几世。新君也会乐意花些钱来买个正统的名分,何乐而不为呢?
姬费抹了抹眼泪,赶忙搀扶着老人焦急的问道:
“五鹿君何时带寡人离开?不如今日便走,寡人再也待不下去了。”
端木赐拍了拍姬费的手,说道:“公子舟不日便至,我等若不与其同归,臣恐晋人有谋害公子之心。君上仍需隐忍几日,这段时日断不可向人提及今日之言。若是让晋人知晓,怕是君上亦难离开。”
毕竟是自己的祖国,看着国家日渐衰弱,端木赐也有些感伤。此行他原本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拉拢王诩。
其实这人他一早就注意到了。鸱夷子皮安插在戚城的分会曾经转运过大量来自云梦的布匹。布匹在春秋时期有多珍贵,这里就不再多说。云梦的布帛款式多且物美价廉,很快就影响到了以往的生意渠道。不少小商会放弃了与齐国的布帛生意,转而与卫国商人开始交易。这些被端木赐注意到了。为此他曾派人去云梦多番打探关于王诩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