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耀确实不喜欢炒猪肝,不过他本身不挑食,对这种食物的偏见完全来自于邹远。
说实话,沈卓耀即便现在长成个狂霸酷炫拽的少年,但他与邹远的相遇实在太早太早了,很多行为和爱好甚至于对人类皮囊的审美,都来源于邹远,才成长为眼前这个让邹远害怕又心疼的人。
“我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沈卓耀喝着鸡汤,“你说过,进化者恢复的速度会快于一般人。”
“……你果然对人类一无所知。”邹远叹了口气,“这样的伤普通人至少躺上两个月,就算是进化者,十几天也在所难免,队长那边没有戳穿你出过水晶球的事,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瞒过了电视镜头,但要是你真的明天就活蹦乱跳,医院也会上报的。”
邹远了解组织,像沈卓耀这样的生物一旦被发觉,为了人类的未来,组织肯定会下黑手,但他也见识到了沈卓耀的本事,倘若真的发生冲突,邹远并不认为组织能占到便宜。
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东方片区第五省被夷为平地,沈卓耀说不定还能逃脱。
“那十天后你来接我?”沈卓耀吃饱喝足躺在床上。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微笑着看向邹远,“我刚转学过来,在这里没有地方住。”
“学校没有安排?”邹远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再不济,社会福利系统也会保证基地内每个人都有地方住,你去找他们。”
“我跟他们说与你是熟人,你会收容我。”沈卓耀理直气壮。
“……不了,我们不熟。”邹远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他不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但每次见到沈卓耀,邹远心里都会出现两个博弈的小人,随即他本能的想跟沈卓耀拉开距离,倘若不是看在记忆的份上,邹远恨不得画出个裂谷来,跟沈卓耀隔着深渊永不相见。
心里是这么想的,邹远也就这么问了出来,他道,“你做了什么,让我时时刻刻都想逃走?”
沈卓耀发亮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了下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但我与你所有的交集,都是因为你掌握着我失去的一部分,”邹远简直是个扎心的魔鬼,他又道,“如果被我发现,你根本不想透露任何线索,我会斩断与你的任何联系。”
沈卓耀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邹远的温柔透在骨子里,他对任何生命都存敬畏心,但邹远也从不优柔寡断。
沈卓耀已经体会过一次邹远的决绝——当这人想抛弃牵绊时,哪怕剜心剔骨,去一层血肉,伤的体无完肤,也绝不会有半点动摇。
“我回去了,十天之后再来看你,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有了答案,”邹远站起身来,“现在的我并不清楚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所以我无法干涉你的选择,只能遵从我的本能,而我的本能让我逃离你。”
邹远补充,“我大概率能猜出你做了些缺德事,而这些事会让我生不如死。”
“邹远,我与你的立场不同,”沈卓耀轻轻苦笑了声,“在我看来,我当时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对,如果再来一次,你我恐怕仍然会走上老路……这才是我不想让你恢复记忆的原因。”
邹远一直觉得医院里恒温系统设置有问题,空气是冷的,一种不透风的冷,就像沈卓耀此时的眼睛,无声无息传达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的心又疼了。
当邹远从医院中出来时,整个基地都沉入了寂静之中,几只乌鸦停在树梢上,这种聒噪的鸟类竟然也三缄其口,惨痛的经历教会它们闭上嘴才能活的长久。
不管是在水晶球内还是水晶球外,这个时代都影响着所有物种。
末班车已经停了,最早的一班大概还要三个小时后才开始运营,但两公里的距离邹远并不介意走回去。
这一天的经历让邹远无比的累,他眼神放空漫无目的的沿着街边走,试图将沈卓耀的形象从脑海中抹除……隐约似乎有哪家的婴儿在哭,人类的生育率日渐低下,这种声音已经极少能听见了。
紧接着,邹远在路灯下看见一个人。
贺瑶带着兜帽,遮盖了她特征明显的白发,看样子也是刚刚走到这儿,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么晚了,你家里却没有人,我有些不放心,过来看看。”贺瑶道,“你很少有这么消沉的时候。”
“没办法,”邹远笑了,他睁眼编瞎话,“那位转学生太可怜,在西方片区的时候从小被欺负,他又谁也打不过,养了只鸟还给饿死了,玻璃心需要安慰,今天的事可给他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我作为同学,当然要团结友爱表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