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远很少有示弱的时候,沈卓耀虽然从出生起,就知道邹远只是个孱弱无力的人类,遍地的物种都会成为他的天敌,但旷野中行走,邹远总是展现着人类这个种族最伟大的地方,纵使明白实力悬殊无能为力,也会一直抗争……至死方休。
以至于沈卓耀还是幼体的那段时间中,他总是有种错觉,邹远无所畏惧,可以在自己的头上撑一片天。
但现在是邹远第一次向自己求援,沈卓耀却犹豫了,他腕子上的红色手绳是一道禁令,一道他自己绑上的禁令,大幅度约束了自身的能力,为了能够更像人类,也为了能够接近邹远。
既然是禁令,倘若违背就要付出代价。
沈卓耀心里叹了口气,“他并不知道,这个代价与我无关,却与他有关。”
但犹豫只在一瞬之间,沈卓耀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转眼已经到了惊蛰身边,他捻一缕空气为弦,微妙的声波震荡开去,人耳无法捕捉,却在碰到血管与骨骼时威力增大,逼得对方不得不回身自保。
惊蛰的手腕子上已经被勒出了青紫的印记,但他的痛觉神经不大有用,惊蛰没有表现出恐惧害怕,相反的,他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伤处,“我既然已经逃出了牢笼,也不打算再回去,那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
猎犬的五官已经“融化”了,连个嘴都没有,却利用共振,从地底传出声音,“这一点由不得你决定。”
他一方面加紧追杀邹远,另一方面编织牢笼,想要捕捉惊蛰……脚下的土地成了他广阔无垠的帮凶,邹远几乎连落脚都难,更遑论反击,
咖啡馆有客人被打扰,推开门往巷子中看了一眼,黑暗中他莫名觉得毛骨悚然,脚下生根一步也不敢向前,最后擦着冷汗灰溜溜地跑远了。
“你不去帮他?”惊蛰在沈卓耀身后问,“我还以为你很紧张他呢。”
沈卓耀的目光一直都在赵浅的身上,但闻言还是回答了一句,“我不会紧张任何东西,但我看他比看你顺眼很多……是邹远让我过来的,我要是擅离职守让你出了事,他会愧疚。”
“我在风月场中混了两个月,也算见过形形sè • sè的人,你知道我悟出什么来了吗?”惊蛰抿嘴笑了笑,“两情相悦海誓山盟也抵不过‘信任’两个字,他让你过来,是他信任你,你敢过来,是因为你信任他。”
惊蛰的眼神虽邹远滚了一圈,“你若还是瞧不上他,我可要抢了。”
“……”沈卓耀也笑了,“你抢不过我。”
“哦?这么自信?”惊蛰挑衅,“还没有我撬不动的墙角。”
沈卓耀没有再说话,他侧过身,畏惧他的血管立马活了过来,想要故技重施,先缠上惊蛰,然后将他拽出来。
“……公报私仇,我要叫了。”惊蛰的挣扎对这些活生生的血管来说微不足道,于是惊蛰捏着嗓子喊,“shā • rén灭……”
沈卓耀捂住了他的嘴。
他们这边的牵制也能够缓和邹远那边的压力,猎犬一心将邹远当成带坏惊蛰的祸水,留下惊蛰的办法,就是彻底断绝他的念想,而现在这个念想实体化成了邹远这个人。
但几轮下来,猎犬也发现邹远并不好对付,即便他全程都在退避逃跑,却好像每一次都能提前知道落脚点,所以前者穷追不舍的过程中,邹远并没有受什么伤。
“你明明可以两头兼顾的,不是吗?”惊蛰是个小妖精,生死关头还要作一作,“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出手,要让他冒点风险。”
惊蛰多玲珑的心窍啊,拿捏人性分毫不差,就算沈卓耀不是人,他也自信能猜中十之一二。
沈卓耀没有反驳,“我就是想让邹远欠着我的人情,而且你放心,我在他的身上动过手脚,他的进化程度并不低。”
“你有这个能耐?”惊蛰的眼神瞥过去,“不管什么物种,进化到你这个程度,是不是就能预知过去未来?”
“我没有进化,”沈卓耀道,“我生来如此。”
人身上的骨骼与筋络终究是有极限的,别说这个进化思路非常清奇,将动物硬生生掰成了半个植物,就算原本就归属植物这一大类,要生长出繁茂强大绵延数里的根系都得花费数十年,猎犬的进化程度再高,时间上的差距却无法弥补。
邹远在逃命的过程中很快测出了猎犬的极限,一旦突破这个极限,猎犬的能力就会大幅度的下降,纵横交错的血管甚至会因为供氧不足大面积坏死。
猎犬终究还是维持着人类的循环系统,而这套系统也注定了他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