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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番七(1 / 2)

简以溪拨通了小吴的电话才得以见到许轻岚,却并没能说上话,甚至都不算真正见到她。

许轻岚守在重症监护室,简以溪不能进去,只能隔窗看着她。

许轻岚背身坐在病床边,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她平时总是挺直的背挺得更加笔直,像是稍一松懈就会溃不成军,挺得宛如木桩。

简以溪叹了口气,只得问了问小吴病情,这才跟着安沐先行回家。

顾朔风的情况很不好,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医生说熬不过去就是死,熬过去了大概率也是植物人。

这种状况是安沐和简以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顾朔风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人物,怎么会轻易跳楼?

许轻岚也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又怎么可能逼得她跳了楼?

安沐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忽然想起之前她在学校跑过好几次生物系,曾专门打听过顾朔风,想再问问她有关重生的事,譬如……她们死后会怎样?是会魂魄合一?还是会有一人灰飞烟灭?

可她打听了很久都没有这个人,倒是许轻岚很多人都知道,还说她曾给学校捐过楼,可问起到底捐了哪一栋,又都说不清楚了。

安沐专门查了资料,网上有,学校也有,到处都有人说许轻岚给母校捐楼,甚至导员都这么说,可事实上,学校并没有这么一栋名为“山雨欲来”的教学楼。

安沐查来查去,还真查到了有学校有相同名字的楼,也是学子感恩母校捐赠的,她还专门跑到了那学校,却并没有查到捐赠人,这么重要的事按说是要载入校史的,怎么会没有?

安沐站在楼下,仰头望着苍劲的牌匾。

山雨欲来的后半句是……风满楼,山……风……不就是个“岚”字吗?

安沐隐约觉得这事蹊跷,又刻意查了查,清华没有顾朔风这个学生,这学校倒是有,只是校毕业册上的照片和顾朔风丝毫不像,可以说根本就是两个人。

真是……古怪。

这事查到这里就断了线索,像是有人刻意抹掉了痕迹,安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查出个什么,只是直觉这个人很重要。

安沐查得这些简以溪并不知道,她一边忙着筹备婚礼,一边时不常过去探望许轻岚。

不知去到第几次,简以溪终于跟她说上了话。

说是说上了,实际也没什么可说的,再多的安慰都是空谈,顾朔风成了植物人,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活着就有希望,我相信她一定能醒过来。”

这是简以溪唯一能安慰出来的一句话。

对于许轻岚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也这么想。”

许轻岚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她没有盘发,顺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几缕碎发散在脸侧,她也没心思打理,任它们散着,纤细的腰肢收进西装裤,看着比第一次在医院见她时细了不止一圈。

简以溪忍不住道:“你也得注意身体,你倒下了谁来守着她?”

“那么你呢?”许轻岚反问,“你当初怎么吃不下睡不着瘦成那样?”

许轻岚眼尾有颗朱砂小痣,不知是廊灯关系还是怎样,隐约晕起幽红的光。

简以溪微微睁大眼,仔细看了看,那光又不见了。

一定是她花眼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自己不想注意身体,是控制不住,可就算再怎么样,起码饭是要吃的,我当初再怎么难受也会逼自己吃饭,不吃不喝就真的完了。”

许轻岚垂下眼帘,疲惫地撑住额头。

“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怎么会?别的不说,就你事业有成这一项就不能说失败。”

许轻岚缓缓摇了摇头。

“事业并不是成功的标准,应该说我一败涂地,活得只剩下工作,除了工作我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好不容易遇见了她,让我对生活有了那么一点希望,我还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像样点的生活,结果……”

许轻岚的声音隐约有些哽咽,她撑着额头阖着眼,手指微抖,拼命隐忍着。

简以溪抬眸看了眼重症监护病房,又转回视线在许轻岚身上,无声叹了口气。

“现在还不晚,好好留在她身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一切都还有希望。”

许轻岚扶额稳了很久的情绪才再度抬起头来,眼尾的熏红与那猩红小痣相映成辉,凄凉又别样的冶艳。

“幸福这种东西,真的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会碎掉,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小心捧着她,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溜走。”

……

自打那次见过许轻岚,安沐就发现简以溪有些不对劲,明明守在锅边,还能让锅溢灭了火苗,明明已经刷好了碗,却又从碗柜拿出来再刷一遍,擦桌子更是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桌上的清漆都要让她擦掉了。

每次问简以溪这么了,简以溪都会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笑着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

“真的,顶多就是快婚礼了,有点紧张。”

虽然不太相信简以溪的说辞,可她不肯说,安沐也没办法,只能尽量放松她的情绪。

一个普通的早晨,普通的蓝天,普通的阳光,普通的清风徐徐吹过教堂的铜钟,法国的熙熙攘攘中,婚礼如期而至,安沐和简以溪穿上陈寒亲自为她们设计的婚纱,早早让化妆师帮她们化好了妆,提前去了教堂,坐在休息室等待。

窗外,结伴飞过的白鸽嗡嗡吹着哨响,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树下光影斑驳,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风过树梢的沙沙声。

明明是安静祥和的氛围,安沐却忍不住生出了那么一丝紧张,幸好还有个呱噪的毛毛缓解气氛。

两辈子了,安沐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子,可不管怎么想象,她都从未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也是个穿着婚纱的姑娘。

安沐转头看向简以溪,简以溪跟毛毛正说着什么,脸上挂着笑,手抠着化妆包。

毛毛笑道:“别抠了,再抠这扣都得让你抠坏了。你也别这么紧张,都老夫老妻了,就是走个过场,没事~!”

简以溪垂眸笑得腼腆,像个害羞的小媳妇,手也不抠了,转而惶惶地互相抠着手指。

“我没紧张。”

“好好好,你没紧张~马上就要奔向幸福的殿堂了,你这是激动的,行了吧?”

简以溪突然僵了下,脸色肉眼可见的迅速刷白。

毛毛这么大大咧咧的都看出来了。

“你怎么了?”

简以溪小幅度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太紧张了。”

刚才还说不紧张,转眼就成了这样?

别说安沐不信,毛毛都不信。

“你该不会是低血糖吧?水土不服之类引起的?不管是不是,我先给你找两块糖顶一顶。”

毛毛起身出去找糖,安沐走过来,抚裙坐在了简以溪对面。

“你到底怎么了?”

“我……”简以溪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没什么。”

“都不敢看我了,还说没什么?”

简以溪攥了攥手,白色镂空手套下,那手也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紧张,毕竟第一次结婚。”

“也对,等将来结第二次或许能好点儿。”

她不肯说,安沐也不好勉强,干脆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想,简以溪突然拔高了音量,近乎尖锐地辩驳。

“不可能!我只结这一次婚!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

简以溪攥着拳头,身子前倾,喊完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度,赶紧松了身形向后靠了靠,不知所措道:“我,我是说……”

“我就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

简以溪并没有因为安沐的话放松,依然紧绷着,垂着眼帘不敢看她。

小姑姑敲门进来,笑道:“走吧,该进场了新娘子们。”

毕竟是自己,安沐看出了简以溪的慌张,没错,不是紧张,是慌张,简以溪绝对有什么事瞒着她,她大概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安沐牵起她的手,就像当年那样,温柔的春风化雨。

“这可是咱们这辈子唯一的婚礼,不管你在担心什么,相信我,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咱们一定会幸福的。”

简以溪垂着的眼帘明显颤了下,牵在安沐手心的手冰凉的像是没有温度,安沐静等了片刻不见她回话,牵着她站了起来。

“有什么等婚礼结束再谈。”

小姑姑在她们谈话时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原色的木门紧闭着,安沐牵着简以溪过去,探手去拉把手,刚拉开一条缝,简以溪向后拉了拉她。

“我……我有话想说。”

小姑姑在门外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敲了敲门板道:“快点儿吧新娘子们,神父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差你们了。”

安沐回眸望着简以溪,像是没听到小姑姑的催促似的,眸光清泠又温和。

“你说。”

简以溪垂着眼帘不敢看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等婚礼结束再慢慢说。”

“可我等不了了。”

“那就说,我听着。”

“我……我……”

简以溪突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软了似的蹲了下去,洁白的婚纱散开,宛如童话中盛放的繁花,发辫里白色的满天星花蕊鹅黄,胆怯的仿佛雏鸟迎风瑟瑟。

安沐依然牵着简以溪的手,悬空的手臂是简以溪仅存的最后一点儿勇气,简以溪拼了命着攥着她,像是怕她突然抛下她似的,指甲抠进她的掌心,疼得她微微蹙眉,却并没有阻止。

安沐耐心等着,哪怕小姑姑几次敲门都没有理会,甚至还在小姑姑试图再次推门进来时,后退一步贴挡在了门板上。

“我……我算计了你,对不起。”简以溪终于开了口,“可我也不是刻意算计你,我只是顺其自然,也不能说是顺其自然,而是……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就是……我……”

简以溪语序很乱,平时言简意赅的逻辑成了一团浆糊,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语速一顿一卡的,快的时候格外的快,卡的时候却又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安沐听着,拼凑着,靠着对自己先天了解的优势,终于拼凑出了简以溪想表达的。

原来早在顾朔风告诉简以溪真相那天,简以溪就已经开始筹谋之后所有的计划。

她远比安沐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安沐,她知道安沐不可能轻易爱上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以退为进破而后立。

所以她设计了假结婚,在安沐经历了不相信→相信→妥协之后,故意反转拒绝安沐,故意走得决绝,还故意丢给安沐那么多误会。

北京城就这么大,她们还有毛毛和二哥这样亲密的共同朋友,尤其她的公司还近得就在安沐家对面,她相信安沐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她,也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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