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怏怏的走回客栈,远远的就见苏三娘站在店门前左顾右盼。苏三娘看到她,快步走上前去,道:“你终于回来了,都三更了。”
“已经三更了?”赵杉好不惊讶,“我从那倚翠楼出来时还没到二更呢。五六里的路会走这么久?”
苏三娘说黄雨娇还未回来,赵杉便与她往城北去寻。两人出入了数家妓馆,才在一家名为烟翠阁的娼寮里将其寻到。
黄雨娇已然大醉,睡在了一个叫绿锦的jì • nǚ房里。赵杉与苏三娘见她头发披散,长衫的领口开着,露出里头淡粉的夹衣来,不觉脸上都发烧来。
绿锦翘着脚坐在绣椅上,瞧着二人笑道:“姐姐我入行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碰上女雏儿上这里头来找乐子的。瞧你们那扑面的香粉味,是刚从哪家窑子出来的?”
赵杉羞得满面通红,跟苏三娘把黄雨娇从床上拖起来就走,急慌慌的去楼下结账。
老鸨伸出两根手指,笑道:“这位小兄弟一进来,就吵着要酒,把我们楼里的姑娘都喊了出来,给每个人都灌了一杯酒。后来,自己也喝晕了,才迷迷糊糊地说是找人的。按说,这每叫一个姑娘,就得多收一份银子。看他少不经事,就只收绿锦那一份吧。但这酒菜钱,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赵杉羞臊难当,哪里还能拉下脸皮跟她讨价还价,把两锭银子放下,跟苏三娘拽起黄雨娇就走。
拐过两三条街巷,原本一直垂着头的黄雨娇忽抬起头,眨着朦胧的醉眼看看赵、苏二人,抬起右手做握杯状,说:“两位姐姐好酒量,小弟舍命再陪一杯。”
赵杉跟苏三娘原本被那娼妓绿锦跟老鸨羞煞的又气又恼,听了这话,不觉哑然失笑,都撒开了手。黄雨娇站立不稳打个趔趄,一把抱住了路旁的一棵垂柳。两个人见了,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一队巡城的士兵走过,苏三娘轻咳一声,赵杉赶紧收了笑,与她一起拉住黄雨娇快步回了客栈。黄雨娇撒酒疯又唱又笑闹了一夜,到第二日午后才完全清醒。
赵杉点算了剩余的盘缠,只剩四五两散碎银子了。凭这点钱,想再去妓馆寻人已是不可能了,只能做回返的打算。她谢了苏三娘,又问及她的行程计划。
苏三娘说她打听过前几日曾有人在城里见过她的师兄罗大纲,所以,她想再在桂林呆两天,去各个船行码头看看。赵杉见她包袱轻飘飘的,不像带着盘缠,就在结账时,为她预付了两天的房钱。
因赵杉一早拜托过客栈老板及店中伙计帮忙留意寻人,店老板算账时,就提起有住店的客人说,在客栈斜对面的那家醉红楼里,曾有人看见过一个长得颇像琼花的女子。
“怎么只顾远的,忘了眼前的呢。”赵杉好不懊悔,立即去醉红楼探问,楼里不见半个jì • nǚ的身影,做工的杂役告诉她,早上有个大主顾把楼里的姑娘全招到城东的悦宾楼陪客去了。
赵杉寻人心切,回到客栈,对苏三娘道:“连日来多蒙姐姐相助,本当陪姐姐到船行码头转转,寻一寻那位罗师兄。只是刚听客栈老板说在对面的醉红楼里有个跟琼花很像的女子。我已去问过,听杂役们说那楼里的人都去城东的悦宾楼陪客去了。我想即刻便去悦宾楼认一认,只能与姐姐就此别过了。”说着,抱了抱拳,便拉了黄雨娇出了客店,急急往城东而去。
“等一等。”苏三娘从后面飞跑着,追上她们,道:“听说那悦宾楼是江湖上各庙堂帮会的宴饮集会地,鱼龙混杂。多个人多个帮手,我的事情也不急,就先陪你们走一遭吧。”
三人到了悦宾楼,见那楼临街而建,楼高三层,外面停着车马轿子无数,里面人声喧闹高朋满座。跑堂的伙计个个脚不沾地,上楼下楼跑个不停。
赵杉拿出两分银子,向楼梯口收账的账房打问消息。账房看看三人,然后,向着二楼指了指。三人上了楼,见长约二十几米走廊上,有八个房门或敞开或虚掩或紧闭的包间。
三人先轻步到了敞开的包间前看了,没有收获。又轻声把两间虚掩房门的推开一条缝瞧了,也没看到要找的人。
赵杉蹑足走到最靠里的那个包间前,趴在窗上,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看看苏三娘与黄雨娇,点了点头。她看见跑堂端着托盘走来,就塞给他两分银子,把托盘接了。
三人做手势交流,定下各自分工:苏三娘守门,黄雨娇敲门,赵杉捧盘进去认人。
黄雨娇连敲了两三下门,没有人应,就重重的拍了两下,有人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把门开了。黄雨娇赶紧闪到一侧。
赵杉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捧着托盘走进去,先迅速四下扫了一眼,见房内摆着五张八仙桌,每张桌上都有四五个酒客并陪酒的jì • nǚ,并不见有长得像琼花的,心中好不失望,走到最中间的那张桌前,把菜端上。
坐在主位的那个大头灰面胖子盯着她问:“看你面生,是新来的?”
“你管他面熟面生,快把银子还了!”靠后窗那桌上有人拍着桌子高声嚷道。
赵杉听声音耳熟,转脸一看,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摔到地上。那人却是萧朝贵,坐他身边的七八个青壮男子都是平隘山上随他来送货的,只没瞧见杨家兄妹。
赵杉此时只想找寻琼花,并无意参与其他,正想着如何避开萧有和等人的眼目,顺利脱身。忽听得外面廊上传来打斗声,急丢了托盘开门往外跑,恰撞在对面走来的人身上,连头也顾不得抬,只顺口说了句“借过”,一大步迈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