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终于松了口,把头点了一点,:“你对权家的人事知晓的如此明白,想来是详问细访过的。如今你膝伤痊愈,足见他这金陵第一针的名号非虚,是不该让他家这医术断了传常”
杨秀清让人拿了张有详尽标注的京布局图来,对赵杉道:“你自选一处中意的地方吧。”
赵杉想那医馆早些开张,便就选了一处现成的房子,在城北成贤街与洪武街交汇的路口。杨秀清立即差人去打扫装潢,又让人将王御书的“体和堂”三字送去机匠衙以作匾额。
回府的路上,赵杉脑子里不断回旋着“长幼有序”四字。
这四个字洪秀全看得重要,杨秀清亦分外在意。赵杉却明白得很,他们看重的由此四字生出的那道藩篱。不过,却是一个祈祷着这篱障永世稳固,一个恨不能即刻将之打破。
她的眼前蓦然浮现杨秀清在念这四字时的表情,当是一种用言语表述的无奈吧。在有这种感觉生出的时候,赵杉闭起了眼睛。
每当心窝深处那一片浪花泛起的时候,她都怀着同样一种可称无奈的情感,用理智的潮水将之淹没,只因属于她的那道藩篱太过坚实沉重。
自赵杉从北地归来,与梅姝间的通信便频繁起来。每发出一封信,赵杉都会数算着数,若是半个月过去,还不见回信,便就跟敏行等念叨“梅姝的信也该来了。”
这样念叨着不过两三日,则必有信使临门。梅姝的信除了开头的一段寒暄问候,其余文字却都像是日记般,详述她在上游前线的所历所见。
赵杉每次读罢信,都要叹息良久,在心里默默为梅姝及她那个在襁褓中的女儿祷告。在每次的回信里,都要再三叮嘱“心灵便,早日归京。”
这日月明星稀,微风轻柔。赵杉吃过晚饭,先去到后园,在疏影横斜的假山池塘间转了两圈,而后便坐在静妙堂南厅外月台的竹椅上,拿了梅姝新到的信来读。
按照习惯,从头至尾先粗略一遍。梅姝的信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写来,这日的却不同,中间单独分了一段,却只写了寥寥一行字:“六月二十日,妖军进犯汉口,国宗蒋朝富中伏升。”
赵杉看罢,立时眉头深锁,拿着信纸出起神来。敏行送解暑去湿的荷叶汤来,赵杉将信上的这行字指给她看,叹口气问:“你看这事该让这孩子知道么?”
敏行道:“自幼王殿下四岁上到了您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提过蒋国宗夫妇一个字,想是已然将他们淡忘了。何必再告诉他,徒惹他伤心呢。”
“可到底是生身父亲啊。况且这孩子原本性子内向,心里想嘴上不也是有的。”
赵杉叹息着回去屋里,拿了做丧事礼拜时所穿的青色长袍换上,:“你去把他叫起来,穿上身素朴的衣裳,到厅中去吧。”敏行答应着去了。
萧有和一身灰布衣裤,揉着睡眼来到厅,见赵杉面跪在青烟袅袅的圣坛下,面目沈肃,就在她身侧跪了。
赵杉也不出言,只端正跪立,口中默默祈祷。过了半个时辰,站起身,将萧有和拉起来,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回去睡吧。”让敏行送他回去,自回房中安歇。
萧有和视赵杉走远了,问敏行道:“今不是礼拜日,阿妈为何要单独做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