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们拥赵杉进了阁楼,扶她在里面的贵妃榻上坐了,又有两个捧案端盘的女使进来,将茶点水果进来放于榻前的花梨条案上,与女官们道声“殿下好歇”,就齐齐告退而出。
赵杉倒了碗茶,因嘴唇肿得厉害,只能将头仰着,将茶水倒进嘴里。
一宿不眠,又受了半日的惊吓,但在这静而无饶去处坐下来,那倦怠困乏便齐涌出来。
赵杉眯着眼,歪靠在榻上看着四壁上黄绿水晶交织而穿的珠帘。阵风徐来,水晶珠串打着旋,经光的照射,交织出一片片如真似幻的炫目。
睡意朦胧时,却忽然闻得孩童的嬉戏欢笑声。她揉一揉眼,打个哈欠,起身上了楼去.
赵杉手扶围栏,循着那嬉笑声望去,见两个红衣女子追着一个手拿纸风车的孩童在后园中的花丛树荫间穿梭。
赵杉眼瞅着那风车,眼珠竟也随着打起转。她诧异地以为是眼睛突发了某种病症,直到“吧嗒吧嗒”两颗泪珠落到手背上,才知道打转的不是眼珠,是泪珠。心头便有一种可以描述为自豪自得的感情涌溢出来:这孩童与女子们的嬉戏足以证明她是真的挽救了这座宅院里的人。
但紧接着又有深切的忧虑生出来,代替了先前的自得:那烟锁雾绕的禁宫内苑和别有洞的北府是不是也还如这般安乐。
她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把头伸到阁外,探寻着答案。
“咚咚咚”踩踏楼板的声响,紧随着几声呼唤“阿云”。
自成为“御妹”后,能这么唤她会这么唤她敢这么唤她的只有杨秀清一个。
而此时任他唤的声声真切,赵杉却不敢回头看,她怕看到一个遍身血污满手血腥的人。
他却当真是以为她没有听到,怀着要给她惊喜的想法,悄声至她身后,猛一把抱住她的腰肢,把她挟在胸前,转了三圈,像是报捷般,欢声笑道:“我们赢了!”及至触到她冰凉的手,那欢悦便消退去大半,将她放下,双手抚搭在她的肩头,问:“你不为我,为我们高兴吗?”
赵杉缓缓抬起低垂的堆满幽幽哀怨之色的眸子,问:“你是换了衣裳来的?”其实,她在心里想问的是“你亲手shā • rén了?”
她的声音极柔极细,杨秀清听了,只把这话当做是寻常的问候,漫应道:“外面的这件是今早穿上的,里头的穿了两。”
赵杉拉起他的衣袖来嗅,只嗅到了一股汗味,并没有一丝血腥味,眼底里的幽怨颜色才淡了。
杨秀清牵她下楼,在榻上坐了,把她从头至脚身前身后都看过一遍,发叹道:“刚才真的是好险,我竟没想到他们竟会把你挟藏在那里。没有伤着吧?”
见赵杉摇了摇头,就去拿了个橘子剥开,自己先吃了几瓣,又掰了一橘瓣递到她嘴边,
赵杉不张口,只用手接了。
“这个不甜,我再挑个好的给你。”杨秀清把那橘瓣又拿回去塞进嘴里,却伸手去盘里捡了个最大颜色最深的剥去皮囫囵囵的整个放到她手里,问道:“你既然已预料到不祥,怎么还去以身犯险?”
赵杉叹气道:“明诏来宣,如何能脱得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