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向郜永宽要了水囊,俯身贴在张国梁耳边,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受皮肉之苦。先喝些水吧。”
张国梁张开嘴巴,李秀成慢慢倾侧着水壶,小心地给他喂水。
张国梁喝了水,却发出狼嗥般的嚎叫:“想叫老子服软,做你奶奶的白日梦!老子这身肉随你剜割!”
李秀成却不气不恼,和颜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我不会为难你。”
李秀成果然信守承诺,回城后,即为二人安排了一处单独的屋院居住,并派专人看护照料。张国梁却不领情,还闹起了绝食。
赵杉将拿获张的事写信告知杨秀清,杨秀清在回信中明确表示对张既往不咎,并流露出招揽之意。张国梁追随向荣,从广西缠斗到天京,直接丧于其手的太平军兵将不下万余。杨秀清不止一次说过要亲手杀之刃之的话,当下态度突变,无非是因上游胶着的战事。而在赵杉眼中,张国梁比费秀元实用也堪用得多。闻知张闹绝食,即时便去解劝。
赵杉先去看了芳琼,见她脸色红润,知道她是正常进了饮食的,便去她对面坐了,道:“揽月呢?她还好吗?”
芳琼柳眉一挑,一声冷笑:“别惺惺作态了。你巴不得我们死绝呢。”
赵杉直白言语道:“于私,我是恨你们入骨。于公,又不得不来走这一遭。”
芳琼乜斜着眼看着她,拍着手,痴痴笑起来:“听人说,长毛里头,有个奇女子。智赛诸葛,谋比张良,一肚子的鬼精心肠。上次打交道时,不识庐山面目,而今再见,更不知是该唤东还是呼西了。”
赵杉不理她的嘲谑,道:“生在这乱世,为安身立命,哪个没有写难于人言的心酸委屈。我是看张国梁确是个难得的将才,才想叫你劝劝他。”
芳琼嗬嗬冷冷,眼目里尽是轻蔑:“我倒劝东王娘别再白费口舌了。我跟祥哥可不是那三姓家奴。”
“妖女还敢猖狂!”郜永宽走进来,指着她的鼻子,喝道:“再要乱喷污言浪语,当心大刑伺候!”
芳琼瞪着他,反怼道:“要动大刑小刑,随你娘的便。姑奶奶若是皱下眉头,便是畜驴养的。”
郜永宽气白了脸,向外头喊道:“来人,拖出去掌嘴。”
赵杉摆摆手:“她心里不服,打嘴有什么用。”吁口气,走了出去。
对面房间的门半开着,李秀成一手端碗,一手拿匙,正在给张国梁喂饭。
赵杉见了,不由叹息:“这般耐心细心在众官将中也是独一份了。”
郜永宽唧哝道:“对乡民们好也就罢了。对戕害了无数兄弟性命的狼妖狗鞑们也这般亲热,真是叫人想不通。难道他们欠下的血债就一笔勾销了?也太便宜这些狗东西了。”
赵杉叹口气:“为长远计,有些账债是不该再计较了。”推门进去,问:“如何?肯进食了么?”
李秀成苦笑摇头:“劝了大半个时辰,还是牙关紧闭。”
赵杉走上前,看着卧在床上的张国梁,道:“芳琼很好,将养了这几天,都白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