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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五 以其道还其身(1 / 1)

杨秀清给授张国梁的官职是后二十五军军帅,比张先前在清廷的提督之职低了四五等,但比之那些或阵前亡命或被俘处以极刑的同僚已是莫大的幸运。

太平军中将领,除了金田团营前便已入会的教中骨干,其余大都从最低层的兵弁做起。而杨秀清一个身负血债无尺寸之功的“降妖”免罪受职,军中诸将的不满非议可想而知。杨秀清在给赵杉的回信中,将之形容做“洪潮猛流”。而赵杉最在意的还是葛必达神父所寄的那一万英镑汇票的背后用意。对此,杨秀清在信中亦做了详细说明。

原来,赵杉收到汇票的前天,英国联合法国、美国两国向天京发了一份照会,称三国不日会组合联军北上天津,胁逼清廷签订新条约,希望必要时能得到陈玉成部的协助,并承诺计划达成后,不但会无偿赠予枪炮军火,还可随时出兵协助对清作战。

赵杉的临变一击改变了天国诸王众将的命运和对清的战局,但对外局势却依样如旧。

英、法两国为攫取更大利益,在广州挑造事端,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一切都按照历史的原班进程发展。只是太平天国未因内讧而遭受重创,在对清作战中渐显优势,西洋各国对两方的态度再不似历史上的一味对清倾斜。

赵杉料想,类似大抛橄榄枝的照会,英、法之前必也给咸丰君臣发了类似的照会,只是提了许多苛刻条件。

“真的要为洋人效命卖力?”一个声音在赵杉心头响起,这话音刚落,便又有一个声音高昂否决:“不做汉奸,绝不能做汉奸!”

她深深吸了口气,提起笔,唰唰写了一页纸,写完,拧眉看了一看,却撕得粉碎,丢在纸篓里。

杨秀清只说了英、法递交照会的事,并未言明他的态度,字里行间有想她征询意见的意思。

自经历了困蹙梅家洲一劫,彼行事再不像之前果决爽利。在赵杉看来,有些事情“优柔处之”绝胜于脑袋一热。杨秀清对待洋人不再是一味的铁硬姿态,她日常的枕风耳语起了很大效用,她本该感到欣然快慰。但彼拿如何答复英法照会这事来问,却好似将一个滚烫火球抛给了她。

答应容易,拒绝也不难,难中之难的是应或者拒之后,如何从沉溺于沦陷中跳脱出来。不管是答应的一方或拒绝的一方,历史早已经给出了结果。她要改变结果,就不能将之做成一个绝对排他的选择题。可英国人、法国人端着枪立着炮,赤裸直白,就是要一个肯定。

为守底线,她甘愿吃枪子遭炮轰。可眼见十余年的经营可能因之崩毁,她亦大不甘心。

秦嬷嬷看她连日愁眉不展,关切询问。赵杉只不住叹气:“是有件应拒两难的政事,不知如何处置。”

秦嬷嬷道:“老婆子不懂国家大事,只知道许多事不能两全。就好像拿着十个铜板去赶集,买了面吃就再没钱买混沌汤,买了混沌汤,就吃不上面。”

赵杉听她这比喻倒也有几分意思,笑道:“怎么就不能买半碗面加半碗混沌汤呢?”

秦嬷嬷笑道:“又不是能用称量的东西,哪能一半一半的要?别说摊主不愿意,自己也抹不开脸张不开嘴呀。”

赵杉觉得那句“抹不开脸张不开嘴”正说到心坎里,长叹一声,道:“世上许多难解的事,若能抹开脸,放下心里这般的计较那般的纠结,也就不难解了。”谈了好一阵气,却道:“叫人去营里请李以文过来一趟。”

赵杉见了李秀成也没有过多言语,直接把杨秀清的信拿了给他,道:“这事我实在不知如何抉选,你看看吧。”

李秀成看罢,默了好一会儿,才开言道:“卑职浅见。应也好拒也罢,都先不要表态,待将来局势明朗了,掌握了主动权,再做回应。”

赵杉听了,冷笑反问:“你是说作壁上观,收渔翁之利?”

李秀成重重点了点头:“此等天赐良机,利用好了,胜过百万雄兵。”

“古来王朝更迭,借外邦人之手助己成业上位的,也仅有一个后晋的石敬塘吧?”赵杉语调平柔,两只眼睛却冒着火。

李秀成听到“石敬塘”名字,眼睛霎时也红了,嚯地站起,道:“娘娘好面子,卑职看重的是里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娘娘还是另问他人吧。”

赵杉被激得脸面绯红,也腾的站了起来,道:“你倒说得轻巧,这是面子跟里子的事么?!”

李秀成低头看着地面,默然不语。

赵杉被火气顶着,大声道:“英国人联合法国人挑造事端,还不是食髓知味。此番要与清廷订立的新约必定比南京条约贪婪苛刻十倍百倍。又不知有几个香港岛要沦丧,有多少赔款要摊派在百姓头上。这约签了,咸丰照做他的金銮殿,衙门里的官依样升官发财,苦的只是平头百姓,哪有什么鱼蚌之利?我是婆妈心肠,可眼睁睁瞧着洋鬼子四处撒野,一味装聋作哑,又与狗汉奸卖国贼何异?!”

李秀成默默听着,目光从地上移到她的脸上,却依旧不发一语。

赵杉被他怪异的目光盯着,竟不觉有些心里发虚,说道:“面子里子,你说是便是吧。我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可也不想让洋人倒向清廷一边,叫我们两面受敌。”

李秀成眉毛一横,高声道:“而今不是从前,天国根基已经扎牢。洋人想凭几句言语就来捞便宜,那是打错了算盘。陈阿林频频传书邀约,若非有东王严谕在,早发兵过去,捣了他们的老巢。”

赵杉见他须发虬张的模样,心想:“叫他来是问计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诉苦了?”忙缓了缓语气道:“远的没影的事且搁放一边,先计较眼前。若对那照会置之不理,日后再采购东西或者造船遇到技术问题,就不好葛必达神父他们求助了。”

李秀成道:“不叫洋人得口实,这也容易。就回复说,上游战事焦灼,天国暂无攻伐燕京计划。”

赵杉黯然叹气:“说来说去,还是作壁上观啊。”

李秀成道:“英国人既发照会求助,可见并无十分把握。陈玉成他们在归德府扎牢了营盘,是与战还是观望,主动权尽在我手。若有顾虑,在回复文书中所用措辞可强硬些。若还不放心,可给陈玉成发一道密令,叫他虚造些备战的声势。洋人也不会盲目北上,定会遣细作探查。如此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叫他们胡猜乱疑,再精的算盘也叫他泡汤。”

赵杉想了一想,道:“西洋人向来看重外交,如此安排,终究太儿戏了。若教他们从陈玉成那里探得了实底,再以此为由头,说长道短,要如何解释应付?。”

李秀成微微一笑:“彼真诚与我相交,我必以礼待之。像这等嘴上抹蜜怀里藏刀的,就该以其道还其身。到时,若真来以此纠缠,只回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就堵住他们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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