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苏咏霖心中没有什么太多旳杂念,倒显得比白天更加冷静。
一丝一丝的凉风缓缓吹进殿内,也把人心中的烦躁吹走了不少。
苏咏霖便感觉到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却是一个拉开话匣子好好说话的时候。
“幼安,我想说些你可能不太想要听的话。”
苏咏霖靠在椅子上,缓缓道:“这些天处理了那么多事情,处理了那么多人,让我感觉到复兴会内部是有问题的,进来了一些不该进来的人,也有一些不该变的人变了,我还是挺沮丧的。”
辛弃疾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坐在了苏咏霖面前。
“这些问题都是可以改善的,我支持您现在的做法,复兴会绝对不能腐朽变质,必须要做出一些改变,随时有人腐化,那就随时做出改变,这是必须的!”
“当然是必须的,毕竟现在就已经有人对我表示不满了,而且这个人数还不少。”
苏咏霖笑了笑,开口道:“现在尚且如此,那么等我死了,又会是什么模样?我相信我所做的事情是正义的,是正确的,是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去做的,不过也的确是造成了很多人的死亡。
所以我觉得我死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试图为这些死者洗白了,他们会说我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仅杀死这些地主豪强,连带他们的家眷也不放过。
老人,孩子,女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部把他们流放到苦寒之地任由他们自己死亡,所以我是个冰冷残暴到了极点的人,而这些被杀掉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是被害者,某些人会利用这些人的死来攻击我。”???
一阵凉风吹进殿内,把殿中巨烛的火光吹的摇晃了几下。
辛弃疾对苏咏霖的话感到十分惊讶,并且对此表示不能理解。
“怎么会这样呢?他们怎么会是被害者?”
辛弃疾激动地站了起来,怒道:“他们的贪婪和残暴害死了多少人?多少佃户死在他们手上?他们的确没有亲手shā • rén,可他们的剥削和压迫让多少人饿死病死?
如果说您残暴,他们则根本就不算是个人了,后人不会那么不明事理,而且他们都是受到您的恩惠才能活下来的,怎么可能会放任宵小之辈对您的诋毁?”
苏咏霖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一代人会因为真正的吃过苦头受过压迫和剥削所以支持我,紧紧跟随我,不会轻易受到欺骗和蒙蔽,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就未必了,因为他们的下一代生来就有土地和房屋。
他们的下一代不会生活在压迫和剥削的世界里,他们的下一代能吃饱肚子,能穿上衣服,并且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们的下一代不会理解我们为了争取这一切所付出的牺牲的意义之所在。”
不会理解?
辛弃疾一愣,旋即难以置信道:“会这样吗?父辈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们会视若无睹吗?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看不到吗?”
“会的,绝对会的,因为人就是不能感同身受的,哪怕是父母和子女,看待同一件事情的态度也会完全不同。”
苏咏霖抬头看了看天,深深叹了口气。
“说到底,之所以会有对上等人的仇恨,是因为本身经历过压迫和剥削,体会到那种濒临死亡的痛楚,以彻骨的痛恨作为反抗的原动力,这是非常必要的条件,也就是我所强调的革命性。
可如果生来就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经历过濒临死亡的痛楚,也就不可能产生痛恨,没有原动力,没有革命性,谈何对上等人的仇恨呢?仅仅是教育就能做到这一点吗?
谷撕难说,通过教育自莪觉醒自我革命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可能性是不高的,大部分人不经过剥削和压迫,没有那种彻骨的痛恨,是不能觉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