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晌午,入目一片山峦,流水的声响,顺着就看到一架巨大的水车立在河畔,被河水带着慢慢转动。
“娘。”桃桃爬过来,摁着冯依依的腿,同样好奇的趴在窗边往外看。
冯依依扶着桃桃的腰,把孩子抱到自己胸前,一起看出去。
娄诏回头,便见着马车窗口一大一小两张脸,遂对她们勾勾手:“依依下来,咱们去前面。”
放下窗帘,冯依依抱着桃桃从车上下来。
站到地上来,才发现这地方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宽阔。
与娄诏说话的是名老者,模样慈祥,虽是一副庄稼人打扮,但是难掩身上的书卷气。
娄诏对人颔首,像是道了声谢,随后走回冯依依身旁。
“先去前面看看,吃的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娄诏接过桃桃抱在身上,另只手牵上冯依依。
冯依依四下看看,身在之处是一座农庄,小桥流水,山峦凉亭,田中有人劳作,水中有孩童嬉戏。
阳光落在粼粼河面上,像是撒了一水金子,明亮耀眼。
秋日美景尽显,美不胜收。
“是不是想起辛城?”娄诏问,从冯依依眼中就能看出,她喜欢这儿。
应该说,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心中明亮,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好看。
走到田边的小路上,娄诏一身普通的衣裳,像极随意出门游赏的男子,身边带着妻儿。
冯依依小心踩上去,跟着娄诏往前走,抬眼看他:“这是哪儿?”
“这里,”娄诏望去无垠的良田,“当年傅家倒了,底下的那帮先生就搬到了这儿。起初这边还是一片荒芜,在他们手中几年,便成了一副世外桃源。”
这里是娄诏入京以后,一次查证中偶尔知道的。
“像江南。”冯依依看着四下,那些河道能看出是后来开凿的,以及每片土地的布局都很整齐。
沿着上坡的小道,一旁田地里,农户正在收甘薯,长长的瓜蔓被镰刀割下,堆去一边。
铁镢头下去,刨出来一串串圆滚滚的甘薯。
农人友好,知道来人是村长的朋友,便招呼他们带上一些。
冯依依蹲在地边,手里捡起最大的甘薯,掂了掂分量,仰脸对娄诏笑:“可以做甘薯杂粥。”
“贪吃。”娄诏揉揉冯依依头顶,示意上方,“去上面看。”
两人带着桃桃继续沿山道往上走,山风吹来,想要抹去人额上的薄汗。
半山腰,走进去是一片不小的果园。
果树的叶子落了大半,现在树梢上全是红红的苹果。
地里平坦,娄诏安心放下桃桃,小家伙抬脚就跑。所幸地上土软,加之铺了一层树叶,并不担心她会摔伤。
冯依依跑去树下,凑近果子,能嗅到淡淡的果香。
放眼看过,果树全是满满当当,今年气候合适,是一个丰收年。辛城那边也是,运河顺利,蚌池丰收,关语堂说进项相当不错。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前面是什么……”冯依依回头,看见娄诏正在摘树上果子。
“怎么了?”娄诏问,手里又从树梢上摘了一颗。
冯依依跑过去,低头见着娄诏兜在袍摆中的几个苹果,皱起眉:“人家的东西,你怎么随意偷?”
“偷?”娄诏手里的苹果轻敲一下冯依依额头,随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小点儿声,让他们听见,把我抓住送去顺天府,还不被同僚取笑?”
“你明知还故犯?”冯依依揉揉额头,赶紧往果园外看看,“堂堂二品中书侍郎,在人家果园偷苹果,快给人还回去。”
娄诏兜好苹果,手推着冯依依肩膀,细长眼镜全是笑意:“去前面,咱们藏起来吃,没人会知道。”
“你?”冯依依身子一闪,躲到一旁,绷脸瞪着娄诏。
设身处地,谁要是偷了她池子里的珍珠,她也不愿意。
娄诏手里一空,两步到了人跟前去,欠下身去,微侧着脸看冯依依:“不是偷,已经与他们说好,会给银子的。”
冯依依听罢,拿走走娄诏手里的苹果,径直走开,去追前方的桃桃。
“这,”娄诏留在原地,站直身子,朝冯依依的背影喊了声,“夫人硬抢,着实不地道。”
冯依依双手捧着苹果,回转过身倒着走路,一双眼睛习惯的弯着:“别瞎说,谁是你夫人?”
地上一层树叶,各种颜色铺着,红的、黄的、橙的,像一条软软的毯子。
娄诏追上来,看着身高永远定格到他肩头的女子,指尖捏捏她的下颌,颇为恶狠狠的道:“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也不许和别的男子走近,我会生气。”
果园尽头,是一条山间瀑布,细细的水流从山石上坠落,汇聚在下方的水潭中。
冯依依抱着桃桃在草亭中休息,娄诏蹲去水边,将果子洗干净。顺手折了身旁野芋的叶子,盛着洗净的果子。
日暮西山,一片暖橘色落在这片上头,归家鸟雀结伴而回,叽叽喳喳。
林中树木葱郁,潭水清澈见底,各色的石头铺在水底,小小鱼儿游来游去。
桃桃像是有无限的精力,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在木靠椅上爬上爬下,不时伸手去抓草叶。有一次差点抓上一只螳螂,吓得冯依依赶紧抱了回来。
那边,娄诏捧着野芋叶走来,山风吹拂他的面颊,郎君翩翩如玉。
有一瞬间,冯依依希望永远这样宁静下去。然而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翻天覆地。
他始终要去做那件事,冯依依却猜不到结果。两虎相争,必有一死。
娄诏很忙,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却抽空带着她和桃桃来这里,似乎就是他的在乎吧?
像父母那样,因为在乎,就会下意识为对方做些什么。
“甜的。”娄诏把果子放在木椅上,捡了一颗最大的给冯依依,细长手指上沾着水滴。
冯依依知道,娄诏以前从不做这些事,也就想起在辛城,他杀泥鳅的好笑回忆。
“天快黑了,几时回去?”冯依依提醒一声,手里捧着苹果。
娄诏手指一蜷,帮着冯依依别发去耳后,随后将另一个苹果给了桃桃:“不回去,依依可以尽兴的玩儿,多久都行。”
“是吗?”冯依依歪着脑袋凑过去,缓缓两根手指,“两日呢?”
“可以。”娄诏颔首。
冯依依嘴角甜甜一笑,明眸如清潭水:“那五日呢?”
她举着五根手指,又问。
娄诏伸出自己的手,在空中,与冯依依的手十指相扣:“可以。”
冯依依晃着两人的手,那样牢固扣着,好像会永远都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