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玉歆便不好意思了,所以她没等殷珏回应,便主动将话题岔开,道:“凤棠还是多注意点周成笑,于宏能有这么精妙的设计肯定是周成笑在背后撑腰。那日公堂上,认笔迹的老先生,恐怕和周成笑有了什么牵连。”
殷珏没去公堂,一切都是由玉歆转述给他,诸多细节,玉歆都讲得清清楚楚,与他所得的消息不谋而合。
此时,玉歆所说的话只匆匆在他耳边扫过,殷珏脑海里反复回荡玉歆充满信任的依赖,心情沉重得像是聚了几天的阴云一直散不去,笑都笑得非常勉强。
玉歆看他神思不属,担心地问:“凤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殷珏缓过神来,抬眼看她:“没有。”
只是想到,我不过是个狭隘自私的人,哪里配得上他人的依赖。
更遑论这样算计来的依赖。
……
翌日,玉歆遣阿蓼去请江平怡过来,如今她被老祖宗禁足,好多事情还要转告江平怡,之后繁琐事情都得靠江平怡自己去做了。
午间,殷珏有意让她们俩单独相处,自己在书房用膳。
两个女子亲昵地坐在圆桌旁,宛如亲姐妹。
得知玉歆的状况,江平怡眼眶又见了红:“玉姐姐……”
玉歆实在是听烦了,她打断道:“道歉和道谢的话都不必再说了,再说就生分了,我来这里,从来没有年龄相仿的朋友,平怡,我愿意为朋友赴汤蹈火。”
“我亦如此,玉姐姐,”江平怡握住玉歆的手,道,“有朝一日,若你用得上我,即便是死,我也甘愿的。”
“哪里说得那么严重。”玉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吃饭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说,于宏那件事情有几个疑点,你去试试看。”
她把堂上得到的疑点告知江平怡,尤其是江父江母的遗书,他们抓不到笔墨先生的把柄,但可以找更多的先生来辨识字迹。
只要判定是假,这件事情就有转机。
两人在席上说了很多,偶尔是玉歆在说,偶尔是江平怡在讲述自己的想法,玉歆听着,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不少。
怯懦的胆子一褪,哪个女儿还不是木兰本色呢?
她欣慰地笑了笑。
两人吃着,阿蓼送上来一小盆新鲜的杨梅,江平怡头一回吃这东西,一口便爱上了,往日烦恼都因为这甜爽的一口而化开。
她欣喜地说:“这果子真好吃。”
“刚送到府上,大公子就叫我们给夫人分点过来,冰都没化呢。”阿蓼说得江平怡越来越羡慕,只道大公子对玉姐姐真好。
玉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拈起一颗杨梅吃下,又酸又甜,她的心情也随之变化,叹了口气,道:“我感觉我好像越来越依赖凤棠了,出了事情总是想第一时间去找他,好像他什么都能解决,我只要混吃等死就行了。”
“姐姐说得什么话,”江平怡被她夸张的用词逗笑了,她打趣道,“大公子是你夫君,你不依赖他,还想依赖谁呀?”
“话是这么说,但是……”玉歆哪儿能跟她讲他们的契约婚姻呀,只好撑着下巴,又拈了一颗杨梅,汁水迸射在唇齿间,味道像是她此刻的心情,“不知不觉总是在惦记他,做什么事情都会想着他,他生病的时候也就算了,可平时在街上看见个新奇的好玩意或者吃着了什么小吃,都想给他看看,也给他尝尝。”
“姐姐好喜欢大公子。”江平怡笑着说。
玉歆愣了一下。
江平怡眼底又是羡慕,又是高兴:“能得一良人,赛过千斤粟。”
玉歆垂下眼,这话让她心里甜蜜,可又夹着酸楚。她也许的确如江平怡所说的那样,喜欢殷珏,但殷珏对她呢?
他们俩的婚事是假的,哪有什么良人不良人的。
玉歆笑笑,对平怡道:“这颗杨梅好似有些酸涩了。”
江平怡“咦”了一声,又吃了一颗,仍旧是香甜爽口的。
晚些时候,她送江平怡出去,看见府里来了几个面生的小厮,阿蓼道:“下午的时候,柳公子和宋公子来拜访大公子了。”
柳公子她知道,是柳不期,他素与殷珏交好,“宋公子?哪位宋公子?”玉歆问道。
“是商邑如今的皇商,朝云商会的少东家,宋思考辨宋公子。”阿蓼给玉歆介绍道,“宋公子、柳公子与大公子三人打小一块长大的,感情甚好,便是大公子最艰难的时候都常聚在一起。宋公子是家里的嫡长子,要继任朝云商会,常年不在商邑,忙碌得很,这回难得回来,三人便一起小聚一下。”
说话间,前方传来两人说话嗓音,有廊柱相隔,她看不清是谁,只听见女子道:“她既这般好命,嫁给凤棠哥哥,还给凤棠哥哥添了这许多麻烦。外头传得好生难听。”
“柔依这话可说得片面了,”又一男子道,“她为朋友尽心尽力,亦有自己的看法与理解,我见识过多少女子,才华横溢者,倾城绝色者,都不过是皮囊一张,有骨无魂罢了。再说了,他们夫妻之间,如人饮水,我们外人就不要置喙了。”
这话说到后半,两人绕过环水回廊,迎面过来。
其中一人是女子,面容姣好,姿容秀美,她身边跟着柳不期,两人都着绿衫,看起来如同天造地设。
玉歆记得那个女子,正是那天和柳不期一起出现在宴海阁的。
阿蓼怕玉歆不认得那两人,便主动介绍道:“那位小姐是宋公子的妹妹,宋家的嫡长女,宋柔依,宋小姐。”
玉歆颔首,两边没有曲折回避的地方,只能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