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卿在谢晏安身侧坐下时,对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孤警告你,”男人声音清朗,说得上悦耳,“当着父皇的面,别失了分寸。”
“臣妾不敢。”林卿卿垂着眸子,轻声道。
她的声音绵软中带着些微的沙哑,如含在口中未化开的一口砂糖。谢晏安顿了顿,目光从她高及下颌的衣领上掠过,不再多说什么。
林卿卿无视周围宫中女眷们对自己投来的或好奇或嘲弄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难得一见的皇子们。
大梁皇帝自己生的好,亦好美人,生下的龙子凤孙各个都称得上美姿容。林卿卿在锦衣玉冠的俊美皇子中几乎看花了眼,目光小心地一个个看过,终于被一个一身龙胆紫的青年吸引注意力。在一片绣金织银的华服中,他朴素的服饰显得分外晦暗,连头冠都是乌玉的。
青年很面生,沐卿卿之前应该从未见过。林卿卿正在想如何知道他的信息,就被人轻轻拉住袖子:“娘娘,大公主在看您……”
谢晏安就在一旁喝酒,虹蕊的声音压的极低。
那道一开始就盯着自己的炽热目光,如何感觉不到。林卿卿无奈地喝下一口甜蜜果酒,回想起这位大公主骄矜习性——如果对方坚持要用目光警告她,她不配合似乎也不太好。
她慢吞吞抬起眼睛,对着对方明艳张扬的面孔,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打发完这位难惹的大姑子,她终于可以安心寻找一起给太子戴绿帽子的合作伙伴了。
酒过三巡,皇帝来了兴致,看今夜弦月正好,命诸皇子一人说一个有关元宵的典故。
谢晏安是皇帝嫡长子,又是太子,自然先来。他正经书不读,杂书却读的多,当下一口气说出好几个,引得皇帝朗声大笑。
再往下,便是二皇子,他绞尽脑汁说了一个,勉强过关。
接下来……
林卿卿抿嘴一笑。
三皇子不但服饰晦暗,为人也迫冷肃。酒杯传到他手上,他顿了顿,一言未发便一饮而尽。
“……生的,就是没见识。”她听到谢晏安嘟囔了一句。
皇帝却面色如常。酒杯照旧传了下去,皇子们自幼博学,大多都说了出来,自认不能直接饮酒自罚的,竟然只有三皇子一个。
林卿卿慢慢眨动睫毛。三皇子谢晏成,宁嫔生子,阴沉孤僻少与人来往,倒没听说过“无能”的名声。他为什么不肯回答皇帝的问题呢?
皇子们的展示环节结束,皇后看皇帝高兴,莞尔一笑,说今日难得,请诸位公主王妃也都一展所长。
“今日月色甚好,诸位可以此为题,赋诗一首。”
皇上喝的醉醺醺,补充道,为了考较才情,也为防止她们的夫君捉刀,轮到谁,谁需立刻站起,在一炷香内当众吟诵。
林卿卿心跳的飞快。
谢晏安听了也是一惊。他不假思索转过头,恶狠狠抓住林卿卿手腕:“你——”
“臣妾明白。”林卿卿抬起眼,清澈的眸光在月下水色莹莹:“臣妾风寒未愈,伤了嗓子,就不参与吟诵了。”
她转过脸,对虹蕊道:“拿纸笔来。”
——竟然都无需谢晏安代为开口。
谢晏安正怔愣于她意外的乖顺,就看到林卿卿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凑近他。
夜风微微,带来美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浅淡香气。林卿卿启唇,口中温软气息就在谢晏安耳边,声音小心翼翼:“殿……殿下,放开我好不好?”
“手,好痛。”
谢晏安下意识低头。隔着雾蓝软缎也感觉得出指间手腕的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像被烙铁灼烫,谢晏安一把甩开她,转过头去,冷哼一声:“说的孤如何虐待你了似的。不想疼,就离孤远点。”
林卿卿低声应是,随后果真离他远远的,到桌案另一边写字去了。
谢晏安余光看到她垂着头,高高衣领翘起,露出半截白皙后颈,莫名地更觉烦躁,索性扭过头自顾自喝酒。
这个太子妃,简直是天派来烦他的!
*
在场的都是贵女,如那明艳张扬的大公主,只略一沉吟便吟出一首工整七绝,引得满堂叫好。
诸位公主之后,便以太子妃为首。
林卿卿顶着大公主如有实质的目光,对帝后微微一笑,示意虹蕊拿起桌上一尺见方的纸张。
纸上的内容谢晏安刚才扫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但拿开上面那张最大的纸,下面赫然露出一叠精巧的洒花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