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仙界。
华绰帝姬拢过玉海棠的细枝,放在鼻下轻嗅。
正巧看见自己的道侣弘毅急匆匆走过,连忙叫住:“弘毅,你这是去哪?”
弘毅仙君回过神,转身温柔淡笑道:“仙兵来报,太川域内出现仙兽bào • dòng,我过去看看。毕竟和魔域接壤,马虎不得。”
华绰帝姬敛眸,抿唇一笑,温柔小意道:“这些年来,哥哥闭关,将偌大的仙界和烨儿都留给我。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少不得不知道怎么办。”
弘毅仙君闻言似隐隐有所触动,走过去,轻拂她鬓发说:“你我道侣一体,我既知你生性平和,不爱参与仙界与魔界的争斗,当然少不得替你分担这些政务。”
华绰帝姬盖上他的手,仰头粲然笑道:“弘毅,幸亏有你,还好有你,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
眼见他俩道侣情深,景烨轻咳一声,说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华绰帝姬连忙和弘毅仙君分开,含羞带怯地睨景烨一眼:“烨儿,你来怎么也不知一声?”
景烨随手抛着刚顺手从庭院拿来的小麒麟摆件,漫不经心说道:“我怎知弘毅姑父在此,姑父不是向来事务繁忙,少又在这云海仙居的时候吗?”
因按地位,他们之间存在差异,弘毅仙君朝景烨拱拱手,解释道:“华绰在此,我的心自然也在此。不管多忙,终归要回来的。”
华绰帝姬闻言,不由羞赧一笑:“烨儿还在,你瞎说什么。”
眼见他起身告辞去太川域查探兽情,景烨似笑非笑对他说:“我素来爱去太川域狩猎,既然姑父今日过去,不如待会我也跟去。”
弘毅仙君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恢复释然,对景烨说道当然可以。
眼见弘毅仙君离开,华绰帝姬点点景烨的胳膊说:“你姑父是去查探敌情,你跟过去干什么。”
景烨将那麒麟摆件扔来扔去,闲适说道:“那太川多出美人,我跟姑父过去看看美人。”
华绰听他这么说就头疼,叹息道:“你啊,素来沉溺美色,屡教不改,连那魔域的魔君寒姬都敢招惹,还在没闹出什么大事。否则等你叔父出关,我怎么跟他解释。”
“食色,性也。有什么可解释的。”景烨满不在乎说道。
华绰轻揉太阳穴:“你这么想,是你还年轻,你看你姑父,向来不肆意妄为,省身克己。景烨,你该多和他学习。”
景烨似笑非笑:“姑姑,你放心,我这不跟着学去了吗?”
他们这边姑侄闲话家常,而另一边弘毅仙君则支开众人,神识下界谪仙台。
待看到谪仙台上孤零零的繁珠,不由眉头蹙了蹙,问道:“你是何人?素来接待我的峻拔和掌门呢?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要随意召唤我?”
繁珠也不害怕,上前盈盈一礼道:“仙君,在下繁珠,是蓬莱新晋的圣女。这是我的凭证。”她恭敬地递上蓬莱仙令,又收回,“我这次召唤仙君,是为要事。”
弘毅原本听她说什么蓬莱圣女,眸光晦涩地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随后冷笑,但听到她说有要事,忙问:“何等要事?速速说来。”
他要前去太川域,景烨还要跟来,那小子向来胆大心细,弘毅不想在谪仙台太耽搁。
繁珠言简意赅说道:“宗门找到仙君流传在我中千世界下的血脉,但仙君之子已死,shā • rén凶手已定。原本是派苍瑶师姐和峻拔师叔前去捉拿,没想到他二人都不是那人的对手。现在,整个长老院都隐瞒此事,在商议如何是好。”
弘毅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他们在商议如何是好,你倒跑来找我?”
繁珠骄傲地仰起头颅:“他们畏惧仙君,怕仙君留下的嘱托,不该轻易来找仙君,我却不怕。仙君十数千年才得一子,却于我界陨落。我不知道长老们还要商议个甚,若我是长老们,定要立即杀去捉拿凶手为仙君报仇。”
弘毅冷笑,笑容不及眼底:“那你还不快去?”
繁珠连忙屈膝道:“我是想替仙君报仇,但那人——宗越,连师叔师姐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我。”
“原来如此。”弘毅冷笑,随意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笛,“此乃仙器,想来有它,你该是那人对手?”
繁珠眼前一亮,连忙跪下:“繁珠定不负仙君所托。”
“所托?”弘毅实在没时间跟她耽搁,将玉笛递入她手,冷冷说道:“我确实有所托,却不是对你。这根玉笛,你拿去给掌门,听他做主。我儿陨落之事,我之后自会来跟他算账。”
如今,却是应付景烨一事最为要紧。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子嗣……
弘毅心中微微一痛,却很快释然。
死了也好,死了他就少了暴露的风险,只是这仇,不得不报。
宗越……
弘毅轻轻念几声,连忙收回神识,朝太川域赶去。
“上交宗门,由掌门做主?”繁珠握紧那玉笛仙器,不忿道,“若任凭掌门做主,我冒险来此算什么?”
这样她不仅得不到功劳,还要受宗门乱闯谪仙台之罚。
犹豫片刻,她传信给玫珠,“我出去几日,你在师尊及他人面前,替我稍稍遮掩。”
问仙镜对面的玫珠喏喏称是。
中洲,玄天宗。
侍女替宗越梳妆,宗越看着镜中的自己,神色极静。
侍女将宗越长发拢起,艳羡道:“仙子青丝真顺。”
浓黑柔顺,像悬在天上的一川瀑布。
宗越眉眼淡淡,没有答声。
“宗越。”谢昭闯进来,待看到梳妆台前的宗越,眸中掠过一抹惊艳,“你今日可真美。”
宗越平静颔首,任由满头流苏响叮当,淡淡说:“这样的我,你也不是第一次见。”
谢昭不由想起上次宗越的大婚,担忧道:“希望今天不会像上次一样,事故频出。”
很快,又释然,说道:“我还真是在瞎担心。上次,是倦表哥对不起你,才发生那么多事。我哥哥又没有对不起你。”
不仅对不起,还喜欢得紧。
谢昭坐到宗越身边的梨花椅上,拨弄宗越头上的珠翠说:“过了今日,你就是我嫂嫂了。”
谁能想到,当日她恨到极致的宗越,也有成为她最亲近之rén • qī子的一天。
犹豫了下,谢昭问:“宗越,我见你怎么不太高兴。”
日光透过窗枢上的纸找进来,光影在室内浮动。宗越抬眸静静地凝谢昭,说道:“谢小姐看错了,我没有不高兴。甚至……我现在很开心。”
“是吗?”谢昭怎么看都觉得宗越不像开心的模样,但既然宗越这样说,她也不好细问。
玩弄宗越梳妆台上的发簪一会,谢昭提议说:“你以后不要叫我谢小姐了,跟我父亲哥哥一样,叫我昭昭就好。”
宗越淡淡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既没有叫,也没有说不叫。
谢昭有些尴尬,放下发簪,“我去看我哥哥。”
等到谢亦屋,见谢亦也是一副淡然深思任由侍女打扮要死不活的模样。
“哥哥。”谢昭上前拢住他胳膊,“要和宗越结为道侣了,你不高兴吗?”
谢亦回过神看她,微微一笑:“当然高兴。”
谢昭抚平他眉头,问道:“既然高兴,为什么这副表情?”
“没什么。”谢亦说,收回目光。
谢昭百思不得其解,待走出门槛,忍不住纳闷问自己道:“哥哥和宗越都说高兴,为什么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高兴?”
不过她也烦心太久,就高高兴兴去紫微峰看热闹。
谢宗主面色不虞,但还是坐在主位。坐在旁边的是谢老宗主。
见他一副不高兴模样,谢老宗主安慰说:“大喜的日子,开心起来。”
谢颍恭谨,叹息道:“父亲,儿子高兴不起来。”
谢老宗主知道他担忧在何,劝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谢亦,但颍儿,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如今血月教内乱,陆昊天已死,你也不必担忧中洲太甚。”
他们还不知血月教到底发生什么,只知道陆昊天死了,如今是他儿子在位。
谢颍抬眸看谢老宗主一眼,只能接受这说法。
就在宾客众至,大典开始的一刹那,忽然有弟子匆匆来报:“宗主,不好了,血月教……教众围山,已在攻打山门。”
原本正准备走到红毯上汇合的新郎新娘两支队伍愣住。谢颍拍案而起,厉声道:“血月教与我玄天宗相隔二千里,他们是如何越过转生殿直侵我玄天宗?”
那一刹那,谢颍脑海闪过无数念头,譬如转生殿与血月教联合攻打玄天宗。
没想到弟子泣声道:“谁也不知发生什么,转身殿一夜之间,全灭了。连消息都未传出来。我还是看那围山弟子中有转生殿弟子的死尸,才反应过来。”
“死尸?”谢颍满脸惊骇,连在场的其他尊者也惊疑不定。
“人死如灯灭,修士既然死了,修为境界就会化为湮灭,死尸怎么可能围山?”
连奏乐的队伍都停下,面面相觑,不知一时该如何是好。
谢老宗主说:“谢颍你带着诸位长老过去看看。”
谢颍同意,但看着仍稳坐高台的谢老宗主,不解道:“那父亲你?”
谢老宗主稳若泰山,说道:“我留下来继续主持大典。”
谢颍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解,很快答道:“好。”
“祝协长老、浩歌长老……”他连点几个长老的名讳:“你们随我去看看。”复又看紫微峰的各位宾客一眼,“现在玄天宗围山,诸位也出不去,若是有愿和我玄天宗并肩作战的修士,可以随我一起去山门查探。”
宾客中有早来的转生殿尊者,上前一步道:“谢宗主,既然事及我转生殿,我自然要跟去看。”
谢颍颔首。
其余尊者也有应声,最后决定一半尊者前去,一半尊者留下,保护紫微峰的众人。
眼见谢老宗主吩咐音修继续奏乐,有人忍不住道:“血月教围山,谢老宗主都如此淡定,难道是……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继续举行道侣大典。
谢亦抬眸,隔着宗越头上遮脸的白玉珠流苏望向宗越一眼。
似是察觉他的眸光,宗越也抬眸,隔着摇曳珠帘,朝他微微一笑。
心中的担忧似乎瞬间少大半,谢亦知谢老宗主是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将这场道侣大典举行下去。
他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宗越,轻扶宗越的手,二人携手向谢老宗主走去。
仙乐悠扬,花瓣漫天。
他牵着宗越,眸中只有一个她。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他和宗越结为道侣。
“宗越。”他也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要唤她。
宗越亦是抬眸:“少宗主。”
大典现场越来越乱,不停有人从前线匆匆回来叫更多的尊者去山门支援,余下的修士大致猜到山门情况怕是不好,交头接耳,交换自己知道的情报。
就连谢老宗主也没忍住,见他们礼成,也去山门查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