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大会结束,泰山之上,便安静了下来,冬日寒冷,便没有人在上山,山上唯有花枕月,任无忧,唐醉影三人为普通凡人,其他便都是上山来参加地仙大会的各路神仙,三个人走在这仙人中间,便颇有些格格不入,而昨日与东岳大帝所言之事,东岳大帝未曾耽搁,及时与碧霞元君商议,正在寻找破解之法,此事暂不用花枕月等人烦恼,空闲下来,就是读书这件小事了。
东岳大帝的藏书阁,是一个单独的所在,大门敞开,书香的味道便飘了出来,看书藏书阁的小神,将一本册子交与花枕月,解释道:“这藏书阁内所收藏的书籍,皆登记在册,分门别类进行存放,女魃想要什么类型的书籍,可直接前往寻找,有事再叫小神。”
小神说完,身形一晃,便隐藏在了光影当中,花枕月顺手将手里的册子放到唐醉影的手上,说:“这个便交给你,接下来一直到地仙大会结束,你们都可以在这里安静的看书,机会难得,千万要把握。”
任无忧想说,我可以不用把握的,长这么大,书是见过不少,看得少,从小便落下的毛病,一看书就头疼眼晕,只想要呼呼大睡,而今天,看着花枕月的意思,是要让他在这里看上两个月的书,那还不如直接将自己钉在棺材里埋进土里算了,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相比较于任无忧的愁苦情绪,唐醉影却是另外一种态度,只见他双目放光,仿佛发现了珍宝一般,捧着那本册子,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流连忘返,这架子上的书,就像他喜欢的姑娘,每一本都让他爱不释手,喜爱至极。
花枕月单手负背,瞧了一眼任无忧,说:“无忧,你看看唐醉影,跟着学习一下,不要锤头丧气的,接下来,你可是要和他同吃同住两个月的。”
以往也是同吃同住的,花枕月最长念叨的一句话,便是赚钱不易,要省着点用,故此,只要是有机会住店,基本上都是花枕月一间,任无忧与唐醉影一间,虽然,这钱每次也都是任无忧在出,任无忧在心里面嘀嘀咕咕了一阵,在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唐醉影的身形已经淹没在了书海之中,陶醉的模样让任无忧觉得,他就是一辈子都关在这里,也是愿意的。
花枕月面上带着笑,脚步往后退,笑着说:“那么,祝你们好运,我过后再来看你们。”
“花……”
任无忧一个名字还没唤出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已经关上,花枕月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她竟然是将唐醉影同任无忧给单独留在了这里,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于明亮的光线当中,还能看到上下漂浮的尘埃,任无忧顿时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唐醉影在书架之中转了一圈,走回到任无忧的面前,还偏过头看了一眼任无忧的身后,开口问了一句:“花枕月呢,怎么不在?”
任无忧撇撇嘴,耸了耸肩膀,说:“我们伟大的除妖人,跟东岳大帝讨了这个人情,然后,将你我二人关在了这里,她自己已经走掉了,唉,唐醉影,你说,花枕月她怎么不自己留在这里读书呢,我猜想,她也是不愿意读书的,是不是。”
唐醉影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一边的小方桌之上,微笑着看着任无忧,说:“你猜对了,不过,这不重要,她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我要多,现在么,是你我学习的时间,所以,无忧,还是来同我看书吧。”
任无忧抓了一下头发,现在想要出去,那是不行的了,何况,这可是东岳大帝亲自开的藏书阁,如同花枕月所言的那样,机会难得实是该好生把握才是,任无忧伸手便要去拿册子,口中说着:“好吧,看书就看书,谁怕谁啊,我要看关于剑法的书。”
唐醉影伸手拦住了任无忧的手,手指搭上他的手腕,说:“不用麻烦,我已经记住,你想要什么书,我帮你找,我们一同看。”
方才不过看了一眼,这便记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传闻当中的过目不忘的本领么,任无忧带着疑惑,收回了手,随同唐醉影一道,往藏书阁里面而去。
任无忧同唐醉影被关在藏书阁里面看书,花枕月一个人退了出来,没了任无忧在耳边恬噪,耳根确实是清净了很多,却也变得有些无聊,而这种无聊,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山上仙雾缭绕,群仙毕至,而这些地仙又有很多都是认得花枕月的,女魃之名,天上地下,都是知晓,这就导致了花枕月只要露面,便必定有地仙前来打招呼,花枕月亦是一一回应,直到花枕月走出仙影之外,来至山门之处。
除妖人之间,有着特殊的传讯方式,花枕月今日所等待的最主要的人便是白继存同卢靖宇,地仙大会之前,她需要将夏如涛与孙不换等人送下山区,因为,地仙大会开始之前,东岳大帝会进行一个封山的动作,若是不能在那之前离开,这几个人便要在山上待到地仙大会结束,届时,可没有闲人来照看他们。
寒风拂面,吹动发丝,掠在面颊之上,有丝丝的痒,而山路之上却无人影,也不知今日是否能来到这山上,正在此时,一股清气飘入,花枕月眉心微动,开口言道:“消息送出,还未有人来,你不必理会我的。”土地公公单手拄着个拐杖,圆滚滚的身材,如同一个球一般,笑嘻嘻的捋着稀疏的胡子,说:“除妖人,这满山的都是神仙,我一个小小的土地,实在是格格不入啊,你啊,也不用着急,有消息传回,你要等的人,就在来的路上了,今天必定能上山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与你说,你叫我所注意到的情况,我已经找到了,就在后山,不过,那里怪石嶙峋,白雪之下所覆盖的地方,颇多凶险,一不留神,便会跌下山去,需得千万小心才是。”
花枕月微微点了点头,说:“无妨,我又不下去,自有办法叫其出来的,你注意着山门,有消息及时告知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小老头连连点头,说:“放心吧,一定不会误了你的事情的。”
花枕月略一躬身,口中言道:“辛苦你了。”
说罢,花枕月便迈步离开,自山门之处,转到了后山,后山颇为冷情,没有人间,山风也更凛冽,冬日的风,就似刀子,一下一下的刮蹭着脸颊,坚硬无比,花枕月立身站在山崖之旁,抬手将身后噬魂取下,握着枪杆,枪尖朝上,用力往下,穿透积雪,击打在是岩石之上,力道雄浑,震荡之威,白雪倾塌,如同白色的瀑布一般,自山崖之上,滑落下去,而花枕月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想要带回你的妖,便上来见我,若否,待除妖人上山,你便没有机会了。”
声音这种蕴藏内力,缓缓的送了出去,片刻之后,滑落下去的白雪之上,忽然冲着天空喷涌而出,白雪飞扬,自白雪之下,冲出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已到了花枕月的近前,而花枕月却是屹立不动,平静的看着冲过来的影子。
那影子将到花枕月的面门之处,却硬生生停了下来,身形闪后,立在花枕月的三步之外,单膝跪倒,头微垂,口中言道:“狼妖邢杰,拜见除妖人,冲撞之处,还请除妖人见谅,刑名误入人类世界,造成诸多困扰,我是要将它带回的,奈何忽然被人类所捉,不敢现身,还请除妖人将刑名还我,我这边带它离开,自此深山修行,再不会出山,请不要将刑名交给除妖人,拜托了。”
面前之妖,是为人形,生的高大威武,跪倒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字字诚恳,不似假话,花枕月单手负背,双目落在邢杰的身上,开口问道:“你说刑名是误入人类世界,但是,据我所知,这孩子来到泰安城不止一天两天,且有城隍庙的其中一人帮助其躲避除妖人的追捕,这你又要作何解释?”
邢杰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解释,说:“那个人类此前进山,误入陷阱,是我救了他一名,感恩于我兄弟,故此,在刑名进入人类的地界之时,对他多有照拂,此事可以当面对峙,绝无虚言,若有半句假话,定叫我天打雷劈。”
如同人类一样的誓言,奈何,花枕月对于誓言一事,并无什么性质,单手负背,屈指轻敲,说:“我去城隍庙之时,还发觉了一件事情,刑名所过之处,遗留下来的气息,尽皆被抹掉,而无法探知其行踪,你莫要告诉我,是你自己做的。”
邢杰没有立即回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双眉紧蹙,在眉心皱成一个“川”字,过了片刻之后,方才开口:“除妖人,此人对我等有恩,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请见谅。”
花枕月忽而笑了,说:“所以,你只凭一张嘴,便想让我放了你的妖,邢杰,你当我是什么人,人与妖,分界而居住,互不相扰,无论是谁违背了规矩,便要受到惩罚,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我是不可能放了刑名的,而你,可以去陪它!”
最后一句,语气加重,刑名的隐瞒,惹怒了花枕月,面对发怒的花枕月,邢杰却仍旧是低垂着头,不肯说出个中详情。
寒风一阵阵的吹过,噬魂之上的红缨随风而动,枪身闪亮,即便是在白雪皑皑之中,也尤为的突出,现场的气氛,也降至冰点,花枕月双目垂下,再次开口:“你即便不说,早晚我也会知晓,既然你要报恩,那么,深入人间,必当受罚,你随同刑名一起,与上山来的除妖人一道走吧,自有处置的方法。”
话音落入到邢杰的耳中,字字句句,清晰无比,然而,这也并没有让邢杰开口,便是连花枕月都有些无奈,略一叹息,手起枪落,亮银枪尖刺入到邢杰的肩甲之上,寒冷的气息入体,封闭四肢百骸,片刻之后,邢杰已化作一只灰色的狼妖,不复人形,花枕月收了枪,负于背上,又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山巅之上,花枕月当先而行,身后跟着一只灰色的狼,这也是花枕月少有的,未能从一只妖的口中问出她想要听的话,妖与人一般,也有执拗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