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漆黑的庭院,师潇羽的手脚异常冰冷,心也异常的冷。
站在“来舍”檐下静候的丁香和松音见师潇羽出来,忙捧着斗篷迎了上来。师潇羽敞开斗篷,拥着二人一起往来时的路走去。
走出院门时,丁香又回首望了一眼隔壁院落中洒落在雪地上的那一缕灯光,那缕昏黄的光影里正好嵌着一个勤奋苦读的人影儿。
走到门口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南星已掬着笑脸迎在那里,手里提着一盏梅花灯,毕恭毕敬地递到师潇羽跟前。师潇羽感激地微微一笑,一眼瞥见门口的那个圆坑已经不见了,与其他地方一样覆上了厚厚的雪,若不仔细看,决看不出这人为的痕迹。
南星目送师潇羽三人的离去,就像目送竹茹远去的身影一样,深情而同情。只不过,此刻她的双眼较彼时还多了一分羡慕。见三人远去,她复又回到了她的职守所在,老远,她还听见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声音。其间,她还听到了一段关于她的对话。
“空无剑还回去了?”
“嗯。”
“怎么了?”
“没什么。”
“跟我还不说实话?”
“真的没什么。只是今天我把剑还回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位南星阁主有些面善。”
“瞧你这话说的,都在一个门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都是熟识。”
“不是,娘子,我是说在祁门之外我好像见过她……哎……我也说不清楚,兴许是我记错了吧。”
“夫人,您看松音姐姐愁的,嘻嘻……”
“好啦,别想了,祁门之外见过,也不稀奇啊。南星虽总是值夜,但白日她也可以出门去啊。”
“嗯……或许是这样吧……”
这场对话就这样没头没脑地消散在了黑暗的夜幕之下,漫天的飞雪从她们的口耳之间飘过,然后零乱地汇集到某个角落里,堆成了一座秘密的小山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无名的枯冢。
素问轩内,佳人已去,炉香已灭,失去了方才的芬芳,也失去了方才的温暖。
祁穆飞颓然若失地坐在案前。
看着案上那被几张笺纸覆盖的答案,他忍不住伸手去揭开来看,笺纸上的那个字迹歪歪扭扭,潦草得有点不成形,这哪里是师潇羽的簪花之格?也许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目睹,写完之后,便用笔粗暴地划去了那个字。
“栖霜眠”的毒性在夜间尤为猖獗。因为晚上人的体温会有所下降,而这正是“栖霜眠”毒最为兴奋的事情,它们会不遗余力地迅速占领四肢百骸,将如霜的冰冷贯穿全身。外界的热源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一点,祁穆飞并非不知道。
两年来,他冷落了她的人,也冷落了她的心,也不知她是如何度过这每一夜的孤衾寒枕。
斯时,师潇羽的十根手指被缠束着,不过执笔尚有余力,可偏偏“栖霜眠”发作,令她双手僵硬得就像那屋檐下悬挂着的冰棱。她根本无力执笔,却还吃力地用残存的力气捡起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