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做不到——”孔笑苍蛮横地将拳头向着司马丹那半边没有掩护的脸颊挥了过去。
“孔兄,住手!”
吴希夷的这一声“住手”让司马丹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式的灾难,但是孔笑苍这一拳的拳风还是吓得他魂飞魄散,好久,他都没有从这骤然而起戛然而止的疾风之中回过神来。
司马丹虽非武人,但也能感知这一雷厉之收拳巧寓着何等高深的功夫,所以,虽然拳未加身,但还是让他惊悸不已。
“司马丹,为什么你说做不到?”吴希夷问道。
司马丹喉结用力往下一沉,大吞了口唾沫,方才答道:“是这样的——”
白燕轮环阵的启动与关闭都需要一个制动锁钥,那就是他日常佩带在身边的那个绾有同心结的玉佩——金貂玉蝉,只有它才能开启关闭这白燕轮环阵,失去了它,这白燕轮环阵也就无法关闭,除非有人能够破解它,否则它将继续无休无止地运转下去。
今日白天的时候,他听信那位江湖出身的林管家之言,将金貂玉蝉交于了自己亲信——司马家里“四端”之一的端平,启动了燕子楼的白燕阵,以此来威慑这些个身怀绝技又居心叵测的武林中人。但机关启动之后,端平就将金貂玉蝉还给了他。端平交给他的时候,他还曾检查过那玉佩,并无什么不妥。在那之后,他就没再解下来过。
可现在,这玉佩不见了,思来想去,这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趁他不注意偷走了那枚玉佩。
“那肯定是你家出家贼了。除了你自己的人,谁会偷那玉佩?我们都不知道那玉佩的用处。”孔笑苍很武断地说道。
司马丹叹了口气,神色凄然道:“若是家贼,那眼下这情势还能挽回。”他没有把话说完,留了一半话给能听懂他意思的人去自行领会。
孔笑苍没有听懂他的意思,还抱着一种乐观的想法捧了一把雪把铁镣擦洗了一番,似是对这副累赘的家伙生出了某种革命的友情。直到吴希夷说出“你是怀疑绿天芭蕉?”他那双迟钝的眸子才开始警惕起来。
“绿天芭蕉?!”
孔笑苍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每次看到她那一身绿色的衣衫时,他都会不自觉地联想到某种柔弱无骨却专门蚕食好叶子的绿色蠕虫。
一想到那个软绵绵的节肢动物的模样,他的身上不禁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个不妙的预感也随之窜了出来。
他着急地跨步而出,一时情急,忘了自己脚间的这副脚镣。他打了个趔趄,伴随着脚踝间一阵无情的刺痛,他的膝盖磕在了地上,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膝盖的颜面了,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心急火燎地冲着吴希夷嚷道:“糟了!糟了,这机关停不了了……吴九,那贼婆娘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啊!”
孔笑苍把一个令人沮丧的猜想当成了一个既定事实,并把这个猜想最坏的结果以一种令人不安的语调大声宣告了出来。司马家的家奴们闻之哗然,都面面相觑,惶惶不定。
吴希夷以眼色稍稍安抚了孔笑苍,然后转头向司马丹问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司马丹望了一眼身边那群没用的家奴,一脸懊丧地回答道:“不知去向。”
吴希夷难以置信地回想着那个女人善于伪装的外表,但怎么想,他都始终无法将她和“心狠手辣”这四个字想到一起,但同时,他也无法否认,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了。
“难道她已经走出去了?”
“家门不幸,出了叛徒。”
就在杏娘与司马丹讨论棋盘上那局残局时,那位曾经以“南风不竞”而甘拜下风的绿天芭蕉,已经带着胜利的喜悦迎着凛冽的北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司马家的大门。
回头凝望司马家门口高挂的两个大红灯笼,她嘴角那一抹妖艳的红色轻轻一扬,黑色的瞳孔之中霍地扬起一道火光,那凶狠而又妖娆的火舌肆意地舔舐着她那柄“芭蕉疏雨”团扇,瞬间将把柄扇子化为了一堆灰烬,连扇柄上那三个字也随着那一阵刮面而来的阴风而灰飞烟灭。
这三个字,刻在扇柄手摇之处,被她一直紧紧地握在手心,未曾被人发现。适才,她在燕子楼中的那幅画中也见到了这三个一模一样的字,那朱红一色,赫然醒目。只是彼此对面相逢,明明相识,却未相认。
它们用这样讳莫如深的方式向彼此致以战友之间的问候,并以此向它们共同的身份、共同的目标表示敬意。
香陌马嘶,素雪云飞。皑皑白雪之上,留下一串蹄印、一簇飞烟和一具尸体。不过很快,它们都将被掩埋,在白雪之下,与世间万物融为一色。
死者:司马家家奴端平。
死因:色字头上一把刀。
燕子楼下,孔笑苍的拳头再次出击,这次,司马丹的另外半边脸没能幸免。
“你家门不幸,却要我们跟着陪葬?”
孔笑苍挥舞着他那个暴力的拳头,愤怒如雨点般狠狠地砸在司马丹那副娇贵却羸弱的身板上,可怜的司马丹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蝴蝶,几近散架的身体在狂风里摇摇欲坠,扑腾两下后再也起不来了,寄居在骨骼里的灵魂不堪这等残暴的虐待,仓惶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