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镇恶瞥了那说话的金翼使一眼,只见其挥袂处,裙腰间露出一截紫玉箫,箫末垂着一串珠缨,其中一颗玉珠上乃是一对抵首相眷的玉蝶,心下陡然一凛。
此人以紫玉作箫以九珠为缨,其在百花宫之地位自不待言。只是,观其侧颜,不过十五六岁,小小年纪怎能高居尊位?
石镇恶不解其故,也无暇揣测,因为被江湖人誉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百花宫乃是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因其“一两黄金买一花,百枝红花买一问”而被人称作“百花宫”,素有“花无虚生,话无虚声”之名,顾名思义,百花宫所有的情报都从无虚假。
换言之,适才那两位童女所言皆为实情——当年他为人所蒙蔽错杀了师父,而这么多年他还一直与狼为伍狼狈为奸!想到这里,他既觉愤恨,又觉懊悔,既觉骇异,又觉惶恐,半晌,说不出话来。
袖手旁观的墨尘见其神色,乃知其意,故而装模作样地上前致哀道:“石前辈,节哀顺变啊!”
石镇恶虽然对百花宫心生敬畏,但对墨尘却从未有过半分惧意,到底她百花宫是用明刀明枪换他心服口服的。见墨尘那副猫哭耗子的模样,他不由得十分恚怒,厉声恫吓道:“臭小子,下次别让我见到你。”然,声量还在,但气势已大不如前。
墨尘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半是可惜地还道:“有缘相见,却无缘再见,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不过您放心吧,既然您不想看到我,那晚辈我一定不会让前辈再见到我的。”
墨尘的话别具深意,连眼神也是那样意味深长,无声无息地从眼底泛起,让人不自觉地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下,二人狐目对豺目,各怀鬼胎。
觑着金翼使始终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石镇恶自知面目可憎不受人待见,故也不敢希冀对方另眼相看,亦不敢在此多做迟留,但恐墨尘背后偷袭暗箭伤人,故转头激道:“臭小子,你我今日还未分出胜负,既然你以暗器见长,那不如你就使出暗器来吧,看在你是百花宫贵客的份上,我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的。”
尽管石镇恶的话说得很嚣张,但他那双警惕的眸子里却有一种腹背受敌的窘迫。
“前辈,您就放心转身去吧,我绝不会搞背后偷袭那一套的。虽然我和你的主人有约在先,但今日看在百花宫金翼使的面子上,我就不杀你了。”墨尘说道,“不过,为了方便前辈看清楚令兄弟的真实面目,我会对外宣称,你我今日之战,由于在下卑鄙使诈,赚你中伏,而前辈你不甘心受辱,不得已跳崖坠谷,生死未卜。”
“狂妄自大!诡计多端!”
石镇恶一脸鄙夷地瞪了墨尘一眼,随即将梨花杖一转,杀气一收,以一种前辈训诫晚辈的姿态对墨尘这一主意表示赞许。
言讫,他那一双惶疑的眼睛在四名虎视眈眈的童女身上匆匆掠过,自从那个亲爱的小师妹离开之后,他就习惯了这样用恶意的眼神去看所有人,包括死人。刻下,他仓惶离去,眼中的恶意变得更为深重,也更为分明。
行得百丈远处,他又转身过来,向着金翼使恭恭敬敬地揖拜三次,方才旋踵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墨尘突然想到一些话,一些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当面与他澄清的话:“我在家不是排行老五,是老大!”
“在下拜见百花宫金翼使。”石镇恶走后,墨尘提步上前,向着不肯以面示人的金翼使深揖为礼。
而那金翼使偷眼觑着石镇恶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方才如释重负般长吁了口气,转过身起来,露出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
“还好,我来得及时。”
“怎么你觉得我会输给他?”
“我怕你不小心就把他打死了。”
“原来你是担心他的安危啊。”
“才不是呢,我是怕他若真的死在你手里,你又多一个敌人了。损己利人,不智!”
“是啊,他们自己窝里斗,我确实没有必要去趟这趟浑水。总不能让我墨五爷成了人家手里的刀!”
“悬刀于心甚于利刃剜心,也不知道我这次做得对还是不对。两虎相争,小者必死,大者必伤。”
“百花宫不是向来只说昨日之事,不说明日之事;只说已成之事,不说未萌之事。如今他二人还未开始相争,你就预判结果了?”
“我、我……我没有预判结果,我说的只是常理。”金翼使涨红着脸支吾其词,显得有些理屈词穷。
“常理?他们都不是寻常人,怎可以常理来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