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用电梯不是客用电梯,装修简陋,里面还有一股经年疏于打扫留下的灰尘味道,安子归摁了七楼,新城宾馆最顶楼。
电梯咯哒咯哒的抖了几下,缓缓上升。
安子归背对着贺瑫,仰头看着老旧电梯上半天才动一下的数字。
“一会你别说话。”她看都不看他,说话的语气像在交代不听话的下属。
贺瑫不吭声。
刚才见面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忘了他们即将要离婚。
公安局大厅里她隔着几米远和他对望的眼神,她像过去那样穿上他帮她捂暖的外套,他反客为主钻进驾驶室,这些都不是一对即将要离婚的夫妻会做出来的举动。
所以他忘了。
但是安子归没允许他忘。
她好像只是懒得在停车场和他争车钥匙,她好像并没有把这一切当回事,她……好像只是带着一个甩不掉的累赘。
她想要尽快离婚。
她带着他,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他没打算跟她离婚。
他现在这样几近死乞白赖的跟着她,也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
电梯叮得一声,七楼到了。
新城宾馆的主楼还是九十年代的老楼,顶楼是加盖的,装修风格倒是和大厅里陈旧的样子不太一样,基本都是套房,凌晨五点的走廊里只点了几盏昏黄的廊灯。
安子归熟门熟路,拿出门卡打开了最里间的套房。
贺瑫跟在她身后像个安静的影子。
他在想,这是他们相识十年第一次来宾馆。刚开始恋爱那会他正在忙着毕业,风花雪月的事做得不多,安子归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她父母帮她在学校对面买的那间小套房,几乎就是他们恋爱的全部。
再后来,他被分配到了煤矿安全监察局,安子归毕业开了公司,见面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他以前挺自豪的,这样平淡的相处还能恩爱如初,现在再回想,却都变成了苦涩。
套房里面暖气开得很足,一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找地方坐吧。”她脱掉他的外套挂在门后,和屋里的人打了声招呼,“抱歉,我多带了一个人过来。”
屋里坐着一个女人,安子归说的她的客户,在这个时间点衣冠齐楚,脸上还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问:“你丈夫?”
“嗯。”安子归点头,“门口记者太多,一会离开的时候你跟着他走,我穿上你的衣服走正门。”
她物尽其用安排得宜。
“我不打算走了。”那女人却拒绝了,“他今天白天来找过我,还是想私了,这次提了价,答应给我两千。”
“离婚呢?”安子归问。
“不离。”那女人摇摇头,“和他之前第一次提出的条件一样,他把钱给我父母,我继续跟他在人前做恩爱夫妻。”
安子归沉默。
“你觉得呢?”这句话那女人是对着贺瑫问的,“作为男人,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问得突兀,贺瑫没说话。
一方面是不知道她是谁,另一方面他还记得安子归交代过他让他别说话。
“……你不认识我?”那女人惊讶的瞪大眼,拉下口罩。
口罩下面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最严重的是嘴巴,被利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缝了针,现在又红又肿。
只是看清楚全脸,仍然不认识。
“你……丈夫,是个宝贝啊。”那女人从贺瑫更加茫然的表情里确定他真的不认识她,感叹了一句,“我都头版快两周了,他居然真的不认识?”
“他不怎么上网。”安子归代他解释,“他应该也不认识你丈夫。”
想了想,还是向贺瑫介绍了:“这位是林秋,隐形富豪段亮的妻子。”
林秋怔住,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边摁着伤口一边抖着肩膀,眼泪也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
“那你就更应该回答了。”她这下真的来了兴致,重新戴上口罩,“我的丈夫很有钱,但是他家暴。”
“打人这件事应该会上瘾。”林秋自嘲,“婚前人模人样的,婚后却打得越来越狠,从刚开始的抽耳光到拳打脚踢再到现在用上了凶器。”
“一开始拳打脚踢他还记得避开重要部位不要留下证据,但是这一次估计是真的喝多了,那刀子一挥出来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就找来了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