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竟然真的来了!!!
蔡光达大喜过望,顿觉自己的底气又变得更加充足几分,对蔡家兄妹也是愈发地信服,他满脸堆笑地上前来,想要亲自引着沈徽入府,却见沈徽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上前一步,将他挡开:“哥,这就是侯爵府呀,果然气派!”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粗人模样,连带着身上儒雅的青衫也变得不伦不类起来。
“阿成,不得无礼。”沈徽心里虽然无奈的情绪居多,但他还是很陪着殷盛乐的表演,向蔡光达歉意道:“侯爷见谅,在下这远房堂弟长在乡野,言行无状,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无碍无碍。”蔡光达笑着摆摆手,他的目的本来就只在于沈徽这个人而已,至于他的什么远房堂弟?
无关紧要。
化名“沈成”的殷盛乐就这么大喇喇地从正门进了蔡侯府,他出生的时候,殷凤音已经和蔡光达和离,因此蔡光达并不知晓前妻的弟弟长得什么模样,而这双姐弟的面相上固然有些相似之处,但到底是男女有别,许多年没能再见过殷凤音的蔡光达便也没能觉察出来。
至于来蔡侯府的小官们大多都是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曾经见过殷盛乐,认出来了,他们也不敢叫破——原还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了,蔡侯之前做的也不是什么罪无可赦的事情,他自己又被安国长公主给阉了,这次花宴办得这么顺利,应该宫里也是有不再继续追究的意思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那些庸庸碌碌寻不到升迁路径的小官们才会到蔡侯府来,看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求到的利处。
没认出殷盛乐的小官们只当是蔡侯真的又要起来了,不然为什么堂堂太子太傅都会亲至呢?
可认出了殷盛乐身份的那几个满心后悔。
新帝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肆意妄为骄纵跋扈,去了西北几年,杀草原人七零八落,还曾叫人把草原人风干了的耳朵挂在他四哥魏王的府门前示威;当了皇帝之后看似脾气收敛了很多,但他坚持不娶妻,还非要立自己姐姐的孩子——一个生父不明的私生子为太子,无论大小官员几番劝诫,他都充耳不闻。
几天前还有个御史试图在金銮殿上撞柱,皇帝竟然也不曾拦,那御史许是撞柱的力气太小了,只将自己撞得眼冒金星,爬起来又是一通声泪俱下的劝诫,结果皇帝当场丢下自己腰间的匕首,令他继续自尽。
后来那个御史当然是没有死成。
“他自己说得冠冕堂皇罢了,通篇废话下来,不过就是想叫我开选秀,纳后宫,再给姐姐指婚,最好能把姐姐和福宝全部打包送给一个男人管教,呵,当朕不知道他有个年纪刚刚好的女儿,最近股足了劲儿地吹嘘他女儿贤良淑德大气端庄天生凤命呢!”殷盛乐向沈徽把这个御史从内到外嘲讽了个遍,“他这样的人,会舍得死才怪呢,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为了践行自己的理念,甘愿赴死以示决心的勇者,但绝对不包括他在内,他这样的,无非就是以死来要挟于朕,想要扬名,想要他的女儿成为皇后罢了。”
沈徽还记得那时挂在殷盛乐嘴角的嘲讽,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杀意。
“最可笑的是,他连死都不敢死的。”
殷盛乐将那御史贬官,命人将他或收买,或指使,去市井间传播自己女儿贤名的人全部抓到菜市门口,让他们反复地把那御史暗地里做过的事情全部像是说书一样地说了三天三夜。
这下子,那御史的名声彻底毁了,连带着他家里人一起也被刻上了“小人”的记号,殷盛乐便顺理成章地拿去他身上的官位,将其贬为白身,而那个曾暗暗流传过“天生凤命就该母仪天下”的女子也无声无息地跟着她被贬为白身的父亲连夜离开了皇都。
他这一手虽没直接对御史一家喊打喊杀,可对一个言官而言,失去了“正直敢言”的名声,比要了他的性命更为严重,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终究是不敢自尽,反倒是他的女儿再受不了旁人的白眼与流言蜚语,在出京后的第二日,就悬梁自尽了。
巧的是,与她父亲一模一样,她也没能死成,被人及时救下来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御史并不无辜,存着私心,又瞄准了皇后甚至是将来的太子之位,遭到贬谪也是理所应当,但当他女儿自尽的消息传出后,便又有人觉得殷盛乐做得太过分了,毕竟这家子的谋算也没达成,还丢了大脸,但把人逼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呢?
沈太傅亲临蔡侯府花宴的消息飞快地穿了出去,向来无利不早起的柳家立马从垃圾堆里翻出蔡侯府的请柬,柳夫人将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间里绣嫁衣的柳曼雪找出来,又叫上一个平日里十分安分的庶女,把两人都打扮好了,急匆匆地带着到蔡侯府上来。
她们这一众女眷谈天说地聊八卦,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御史的女儿身上,同样是瞄准皇后之位,也同样遭遇了失败,柳夫人觉得自己很有发言的必要,她脸上的横肉颤着,一甩帕子:“要妾身说呀,这御史小姐也实在是太矫情了些,她爹当初叫人传说她天生凤命的时候,可没见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天天端着自己马上就能入主中宫的架子,鼻孔朝天的谁也看不起,她既然谋划了皇后之位,却又没想过倘若事情败露自己该怎么办。”
叫殷盛乐无端想起《疤头男孩儿与无鼻男》里最叫人讨厌的反面形象的柳夫人笑起来也是娇滴滴的,她尽可能地从每一个角度去鄙视旁人,却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光想着把所有好处都往自个儿怀里搂,真当老天爷才是她亲爹,事事都会满足她呢?这下子好了,名声丢个干净不说,还丢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学着她爹那样用死来威胁人,凭白给圣上泼一层污水,她怎么就不真的去死呢?”柳夫人咯咯笑着,一个刚刚踏入此处的素服女子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有人注意到她,认出她便是话题的主人公,高高的衣领边缘露出一道勒痕,扶着御史小姐过来的蔡月萍看了满脸蔑视的柳夫人一眼,暗道一声晦气,便侧了身子,搀着御史小姐的手臂:“姐姐可还好,要不我扶着你到厢房歇息歇息?”
局促难安的御史小姐求之不得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