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亦不多。”祁熹追说:“我派中人千年来多走宝、药二道,于器之一道所录不多。只知门内有前人书简,言金河之中臭金水,沾之跗骨,善者为金色,恶者为墨色,蔓至全身即化为茧,药石无可救。”
说这话时,祁熹追看着宁和,想看她是何反应。
“善者为金,恶者为墨……”宁和沉吟道,摇了摇头:“这世上虽分善恶,然而人性本自混沌中生,又哪有什么纯粹的善与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金灿灿的五指,笑了笑,说:“我非纯善之人,可见此言不可全信。”
祁熹追道:“金水都已蔓到肩头,你还笑得出来。就当真不曾忧心?”
“忧心自是有的,可忧也无用,不如索性从容些。”宁和坦然望向她:“我这条性命本就是为贵派金煌真人所救,如今上无父老,下无幼儿,无牵无挂。走这一趟,我心中有所准备,知其艰难。便当真死了,也算得其所然。”
“好。”祁熹追黑眸晶亮,“我辈修士,就当如此。不愧为我祁熹追之友!”
她一高兴,抬起手掌就往宁和肩头一连拍了数下,险些将她拍倒在地。
宁和忙拿手架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往旁躲了躲,口中道:“你既已调息完毕,我二人便继续前去罢。”
“嗯。”祁熹追点头,道:“先往九重阶。”
二人来到殿后玉阶之前,宁和抬头一看,发现如今这阶只剩了八重。
等走近了,又看清,原来还是九重。只是已经去过的第一重沉入了地下,留在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层平整轮廓。
宁和低头去看的功夫,祁熹追已经纵身上去了,她也赶紧跟上。
踏上玉阶,眼前一花又来到了那处密闭房间,架子、布置陈设都与上一层别无二致,只是架上的物什有所不同了。
室中并不算明亮,也无灯烛,但架中灿灿宝光将这屋子里头映得有如白日。
宁和被晃得有些眼花,下意识出声向祁熹追问道:“熹追,我该拿个什么?”
“你拿你的,问我作甚。”祁熹追的声音隔着几排架子传来,顿了顿后,又说:“你如今还未学袖里乾坤,也未学御剑而行,或乾坤囊,或飞舟、飞梭之类,自己选罢。”
宁和听得笑了笑,也就走近那些架子挨着去看。
她心中思量,觉得要个乾坤囊好些。熹追所说的袖里乾坤,宁和在书中读到过,知道是修行之人的储物法门,很有些难度,不太好练成。而这乾坤囊,顾名思义,向来就是储物之囊,拿上一个,装些食水之类,那可实在能方便许多。
乾坤囊……
宁和口中默念着,目光滑过一排排各色宝物,专去找那些布囊状的。
稍顷,她停在了一扇放了各色囊袋的架子前。架上一排排一列列,有圆有方,各色锦缎珠光、各色绣花绣纹,或饰珠玉宝石、或缝贝壳金银、或坠流苏络子,琳琅满目。有的还带着香味儿,说是香囊也不为过。
宁和望着这些囊袋迟疑了片刻,刚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问,就听身后祁熹追的声音淡淡道:“放在一处的,大都差不离。你随意拿一个便可。”
宁和听了,便伸手取了个白底绣兰花坠淡青色流苏的。
她虽是女子,却自小便几乎没用过什么钗环脂裙。后来往县学读书了,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太突兀,更是总做一副寻常书生打扮。常年如此,自己也就习惯了,喜好也自然偏向了简单素净。
宁和将这枚兰花布囊拿到手,只觉触手光滑无比,一摸便是上好的缎子。她将袋口系绳打开,心念一动,发觉里面约莫有个三四尺见方大小,按她原先所想的,放些书本食水是够够的,于是满意地将它挂到腰间。
祁熹追看了眼,没说什么,道了声:“走吧。”
许是心情不错,这回没等宁和自己问,祁熹追便开口与她讲起了这器道的第三层。
她二人站在弟子殿门下,面朝着殿门外的通道口。
“此为三色蚁窟。”祁熹追说,语句是她一贯的简洁:“此窟据传为青云子手中法宝,窟中生有红、绿、黑三色蚁。其中红蚁可噬金,绿蚁可织丝,黑蚁可攻敌。蚁窟深处有蚁母,其唾生酸水池,下层入口,则在那池中。酸水蚀人,欲想入池,需取红蚁所吐之赤铁为甲,绿蚁所织之青布为衣,方可不受其害。”
宁和听了,点点头:“我知晓了。”
祁熹追便道:“走罢。”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通道之中。
这通道宽且平整,洞壁上还留存着一条条横竖斑驳的细细痕迹,想来是那穴中之蚁挖掘所留。道两旁有灯柱,样式与宁和在弟子殿中时所见一样。
祁熹追双剑在手,走在前方,宁和提着寒水剑落后两步。
没走多久,洞子就开始分岔,还一下分作了四条,洞又分洞,盘根错节有如人之经脉,复杂无比。
祁熹追走得十分笃定,想是手握地图。宁和也没问,只紧跟在她后头。
这洞里什么植物也没长,连杂草都未有一根,干干净净,简直像是有什么人在每日打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