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迦蓝领了汉军,把两旗分为了四旗,原来的固山额真没有改变,只在每旗的下面新增了两个梅勒章京。另外两旗由王世选与巴彦统领,选了佟图赖等作为梅勒章京。汉人统领占绝大部分,选了几个老实忠厚的满洲人充门面。
皇太极建议改变旗帜的颜色,比如在原先的黑色外面镶上一些颜色,布迦蓝否定了他的意见。
不管是镶蓝镶白,则与其他几旗混作一堆,归属不清不楚。如果镶了蓝边,究竟算是镶蓝旗还是纯dú • lì的汉军?
其他几旗看着他们的动作,就算不满也只得忍着。投降的大明武官,都是向朝廷投降,而不是他们某人某旗。
汉军着实令他们都眼红,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布迦蓝以前说的那些话又冒了出来:“朝廷出了银子铺路修桥,发放官员俸禄,你们享受了好处,却一个铜板都不出,朝廷也觉得不公平啊!”
朝廷用银子供养的汉军,当然该归属朝廷,他们现在就是拿钱出来也晚了,悔不当初。
像是代善他们自然会忍气吞声,不过豪格就不满意了,第一个跳了出来反对。
还没有闹到布迦蓝面前,皇太极就把他镇压了下去。她也没有多管,现在她忙得很,除了要打理汉军军政,还要盯着地里的庄稼,如果没有粮食吃,再多的兵拿到手上也无用。
另一边的大明,李自成潜入川陕,大明朝廷派兵追缴,李自成的兵缺乏粮食,苦于应战,最后只得躲在了深山里不出来。
现在大明的局势是张献忠归顺,李自成逃匿,大清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要是大明腾出了手,第一个对付的肯定是大清。
皇太极经过紧急商议,准备趁着大明内乱未止,秋季粮食收上来的时候,趁机出兵大明,消弱大明势力的同时,顺便打秋风。
在用兵上,布迦蓝自认为比不过皇太极,只在旁边听他派兵布阵,并不发表意见。
最后皇太极定下来,分别派岳托与多尔衮领兵,褚英的长子杜度与豪格为副帅,协助两人,分成左右两路进攻。
听到皇太极又提起了岳托与豪格,布迦蓝真是对皇太极的厚脸皮甘拜下风。
上次海兰珠生了他的福星之后,蒙古各部前来道喜,吃饱喝足之外,庆贺的活动则是老三样,比试骑马射箭布库。
岳托不善射箭,皇太极命他上场比试时,老实人岳托耿直地拒绝了。当着众人的面,皇太急见岳托不给他面子,以为他也不满自己这般大张旗鼓给海兰珠庆贺,强行命令岳托上场。
岳托没有办法,连续几箭都没有射中,蒙古人见状,马上大声嘲笑起哄。岳托心中恼怒,将弓箭砸了过去,差点与蒙古台吉们打起来。
皇太极怒意更甚,当场训斥了岳托,还招来人议论岳托的罪行。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罪行都是死罪起,而且亲爹代善也大义灭亲,第一个站出来直言要将他砍头。
布迦蓝实在是看不下去,皇太极发疯,代善更不是人,她出面拦住了。最后皇太极面子上实在抹不下,将岳托从贝勒降为了贝子,关在家中闭门思过。布迦蓝当时因着怀孕,也没有闲心多管。
现在皇太极要用他去打仗,将他从家中放了出来,恢复了贝勒的爵位,豪格也重新被封为了肃亲王。
布迦蓝已经无力吐槽,皇太极出尔反尔,说话跟放屁一样,他的政令能实施下去才怪。
今年的干旱没有去年严重,加上有水渠灌溉,到了秋季,天地间金黄一片。风吹过之后,麦浪谷浪翻滚,空气中都是收获的喜悦。
福临一天天长大,也越来越皮实,每天都要出门去玩,只要一关在屋子里,没多久就不耐烦,扯着嗓子干嚎。
布迦蓝从不惯着他,把他放在宽敞的榻上,随便他嚎。嚎了一阵累了,见没人理会他,又独自玩得不亦乐乎,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着什么。
平时布迦蓝太忙,还是国君福晋照看他的时候多。也许是母子天性,到了晚上,他只认布迦蓝一人,碰都不要国君福晋碰。
最近二格格要出嫁,国君福晋回宫去操办她的亲事,离开了一段时日,等她再回来时,福临已经不认得她。
国君福晋见他坐在软塌上,咯咯傻笑个不停,笑眯眯看得挪不开眼,只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近。
谁知道一靠近,他便哇哇大叫,惹得国君福晋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真是,就这么些天就不认得我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被不认识的人随便就哄走了。”
布迦蓝抱起叫个不停的福临,拿了柔软的细布,轻轻擦拭着他嘴角滴得老长的口水,嫌弃地道:“他长了牙之后,见到什么咬什么,姑姑可要小心些。他前些时候把七格格手都咬出了两道血痕,七格格痛得大哭了一场。我跟七格格说,等他再长大些,懂事了再揍回去,七格格原谅了他,重新与他和好了。”
国君福晋笑个不停,说道:“哎哟,哪有你这样当额涅的,可不能让姐弟俩打架。说起打架,上次海兰珠回宫以后,扎扎实实病了好一场,如今到现在还没有出过宫门半步,皇上天天都去她那里,不过啊,克伊克勒氏有了身孕,估计她还得病着。你说这样病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干脆病死作数。”
布迦蓝不知道克伊克勒氏是谁,也不想理会海兰珠与皇太极这对恶心鸳鸯。福临片刻都不得安生,揪着布迦蓝的衣襟,小手试探着伸出去,要去抓她头发。
她灵活地偏开头躲过去,捉住他的小肉手,把他摁在了怀里,问道:“二格格的亲事可都安排好了?”
国君福晋揉了揉眉心,说道:“暂且算是好了,现在也想不到还缺什么,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再补吧。仪式也简单,就只是吃一场酒,然后再送出宫门。唉,到察哈尔部的路途也不算近,到了那边也顾不上,只要想着闹洞房那阵仗,我这颗心啊,怎么都放不下。”
布迦蓝在豪格成亲的时候见识过一次闹洞房,蒙古与满洲习俗也差不多,那样闹腾实在是吃不消,沉吟之后说道:“我给其他部落与察哈尔部先打个招呼,就说二格格害羞,年轻小姑娘,让他们别太过了。”
国君福晋迟疑地道:“他们会不会生气,觉着被怠慢了?反正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要是影响不好的话,你就不要管了。”
布迦蓝心里有数,说道:“没事,我与他们的关系还好。如今有私事拜托他们,他们也不会推辞,有来有往会更亲切些。”
国君福晋松了口气,说道:“这就好,不要耽误了正事就行。现在城外正是美的时候,过两天就要离开盛京,我带着二格格出来好好放松两天,让她们姐妹也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等真正嫁出去,要操心着家事,就再也闲不下来了。”
布迦蓝瞧了眼天色,太阳快要下山,这个时候正不冷不热,说道:“干脆把几个格格都叫上,去外面田间地头转转。附近林子里的板栗核桃估计都成熟了,去采摘一些下来,晚上做板栗吃。”
国君福晋笑着道:“那感情好,哎哟你瞧福临,他这口水流得,你身前都湿了。”
布迦蓝低头一看,深色的衣襟前面湿了一大块,揪着福临的腋下,将他放进悠车里。他乐得胖手脚乱舞,咯咯笑个不停,见布迦蓝离开,笑声戛然而止,小嘴一撇就要哭。
国君福晋心疼得忙要上前哄他,还没有开口,他的泪汪在眼睛里,要落不落,抓起悠车里的小木马,塞进嘴巴里咬得欢快无比。
国君福晋被他逗得噗呲笑出了声,等到布迦蓝换了干净的衣衫出来,奶嬷嬷上前抱起他,叫上几个格格,一行人浩浩浩荡荡出了门。
田间地头的秋色正浓,野菊花盛放,苏茉儿与宫女一起边走边摘,拿回去晒干了泡茶喝。几个格格蹦蹦跳跳走着,二格格现在文静了许多,只斯斯文文跟在妹妹们身后,说话也细声细气。年轻稚嫩的脸庞上,不时浮现几分茫然与懵懂。
国君福晋走在后面瞧在眼里,转头低声对布迦蓝说道:“先前召了额哲前来盛京,二格格也与他见过几次,后来我私底下问二格格,觉着额哲可好。你猜二格格怎么说,她说呀,反正就那样,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嫁人就是如此,我们从蒙古嫁来,她们姐妹再嫁回蒙古去。反正又没得选择,以后如果察哈尔听话,大抵她会被加封为大妃,如果不听话,她兴许就是莽古济那样。
我听得心里难过得紧,开解她说,她与莽古济不一样,兄弟们不会是......,二格格说,兄弟们都是皇上的儿子,子肖父,兄弟们与姐妹们又不亲,以后大家就是亲戚,甚至连普通人家的亲戚都比不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二格格这般想,不知是好还是坏。”
布迦蓝平时与她们几姐妹见面,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更没有深入聊过天,她没想到二格格会想得这般透彻,想了想说道:“等下我问问她。”
国君福晋叹道:“也好,你懂得多,开解开解她也好。”
布迦蓝从不会枉为人师,她的想法与做法,不适合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她这样。
因着福临太小,不适合带到林子里去,吩咐亲卫去摘。她们几人选了块干净平整的空地,宫女们铺上毡垫,把福临放上去让他爬,大家围坐在一起歇息吃点心。
几个格格坐不住,跑到一边去摘野花,二格格站在旁边看着,接过妹妹们递来的花,笑着赞美了几句。
布迦蓝走过去,问道:“怎么不跟妹妹们一起去摘花?我记得你最喜欢花。”
二格格与布迦蓝单独相处,神色微微紧张,说道:“我看着妹妹们摘也一样。”
布迦蓝温和地笑了笑,问道:“你怕我吗?”
二格格小脸涨得通红,半晌后方低声说道:“不怕,就是你太厉害,我怕说错了话。”
布迦蓝意外地看着她,旋即笑了起来,随意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说道:“坐吧。”
二格格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在不远不近处坐了,垂着头也不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理着衣袍下摆。
布迦蓝看了一阵,问道:“快要成亲了,心中有什么想法?”
二格格猛地抬头看着布迦蓝,怔楞片刻后说道:“是额涅不放心,让你来开解我的吗?”
布迦蓝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见着你额涅很不放心,主动来问你的。以前我们没怎么说过话,说实在的,我也不会与人谈话,而且说话向来直接,你是小姑娘,我也怕说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或者给了你不好的建议。”
二格格定定看着布迦蓝,神色错愕,布迦蓝点了点头,以示强调:“对,你没有看错,我知道你说我厉害,是因为我在朝堂上厉害。与小姑娘说话,就是四格格她们几姐妹,我照样也怕说错了话,所以很少开口。”
二格格神色慢慢松弛,抿嘴笑了起来,说道:“四格格她们倒经常说,她们的额涅天底下最好。我觉着我的额涅也天底下最好,她没有你厉害,可她也很关心我们几姐妹,待我们很好。我怕额涅担心,也不敢跟她说真话。”
二格格偷瞄了布迦蓝一眼,见她微微笑着,认真在聆听,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怕成亲,自小在盛京长大,几乎没有离开过皇宫,最远的地方,只到过城外你这里的宅子。我见过额哲,他与蒙古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兴许是部落败落了,他比其他人谨慎些,我觉着他这样不是什么好事。
他见着了我,总会想到我是他父汗仇人的女儿。现在察哈尔归顺了大清,他不敢待我不好,也绝不会待我好。好与不好倒无所谓,我只是不习惯吧,斡尔朵再宽大豪华,也不是自小见惯的屋子。额哲的其他女人们,也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像汗阿玛的后宫一样,所有的女人们都挤在一起,挺没劲的。”
二格格终归是年幼的小姑娘,算得上很懂事看得很清楚,心中照样会幻想憧憬,希望夫君是良人,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额哲身边早就有了女人,只是没有名份而已。等与二格格成亲之后,她是大福晋,其他福晋庶福晋马上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布迦蓝也无法干涉,想了想说道:“以后若是你过得不好,或者有什么想法,就给我与你额涅来信。我能帮忙的,会尽全力帮你,不要忘了,你娘家有人会护着你。”
二格格知道布迦蓝有本事,得了她的保证,瞬间长长舒了口气,清脆地道:“好。若是过得不好,我就回娘家来。”
布迦蓝笑着点头,起身顺手拉起二格格,说道:“多去陪陪你额涅,她很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