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眯眯地抬了抬帽檐,“姓常,名字乃身外之物,你唤我常阿公便可。”
裴文虎看他面色精神,追问,“那出身……”
“茫茫红尘中一粒芥子罢了,”常阿公拿了手边鱼竿起身,朗声笑道,“我并无坏心,小友,且替顾家的公子多思虑几分罢。”
说完,常阿公弯腰动作利落捞起鱼篓,笑笑,“我还得去钓鱼呢,先告辞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家。”
裴文虎知趣点头,“您慢走。”
常阿公目露赞许,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句小伙子真结实,接着转身离去。
裴文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左右看看,一边做贼心虚地偷偷跟上,一边安慰自己这叫做未雨绸缪正常警惕,万一这人不安好心呢。
常阿公拎着竹竿鱼篓晃悠悠在前面走,察觉到后面人跟上来了,乐呵呵拐了个弯儿。
裴文虎举着那半块烧饼紧张兮兮地挡脸,一扭头人就没影了,连忙跟上,在巷子里转了几圈都没找着人影,只好不了了之。
明平侯府,云奕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撸三花,半刻钟前顾长云刚被大理寺的人喊走,说是有要事,紧张兮兮的,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这些只会掉书袋的文官好像都很喜欢大惊小怪,云奕猜不是什么大事,感受着手下软软的肚皮和三花惬意的呼噜声,没忍住腹诽一句。
位高权重的人才会沉稳,摔几次跟头就知道了,学学人家萧丞相,喜怒不形于色,整天都是不咸不淡的一个表情,肚子里揣的全是坏水。
三花大概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不满地喵呜几声,用脑袋蹭她的手心,云奕回神好声好气哄了几句,这才勉强满意地重新趴下,尾巴尖一晃一晃地蹭她的胳膊。
在去大理寺的马车上,顾长云苦大仇深地沉着脸,不用装就将不想去述职一心只想混吃等死偷懒的形象展现了个淋漓尽致,心中还要纷纷不满暗骂几句沈麟不解风情。
大理寺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更没那个胆子拿一些小事去烦他,多半是受沈麟的授意,只是今日去的不是匡求亦不是裴文虎……裴文虎就算了,瞧这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也不怎么聪明,是不是沈麟的亲信还有待考证。
沈麟早站在门口等候,面上神色颇有些无奈,匡求抿紧唇站在他身后,眉眼间带了懊恼之色。
方才宫中递了文书过来,无非是说有人怀疑京都中有暗庄私藏禁物云云,虽说程度是严重了些,可翻来覆去还是那一套说辞,让他们大理寺派些人去查一查。
沈麟一目十行看完,第一反应是怀疑有人从中作梗,大理寺负责审理上下刑狱案件,之前的惠举,现在的禁物,本是禁军的差事,一个个都莫名其妙落在大理寺头上,马上提笔写了封简信让匡求给秘书监相熟的人送去,隐晦地问一问到底什么回事。…
匡求前脚刚出门,前面那些录事就坐不住了,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壮着胆子推出去个代表寻顾长云,沈麟知道的时候顾长云的车马已经走到了中段,虽哭笑不得,但转念想想既来之,不如商量商量其他事,不能浪费此次不费周章将人请出来的机会,左右坏他心情的不是自己。
顾长云一撩车帘,见沈麟意味深长地朝自己抬了下眉,便知今日这趟差不多是白来,心情更加烦躁。
偏偏有人上赶着往前,颤巍巍捧上一卷文书,泫然欲泣,“寺卿!大人!”
目光越过他微微颤抖的肩头,沈麟和匡求脸上如出一辙的稀奇,不知这人什么时候从哪把文书掏出来的,活生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顾长云愈发不耐烦,撇了撇脸,“喊什么!本侯还没死呢!”
这个略加重语气的“本侯”一压下来,在场众人俱是静了一瞬,捧文书的人不抖了,只是脑袋简直要杵到地上,眼看着就要寻个机会破土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