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成了它在始皇帝三十七年三月初三日的最后使命——
周虞于胶东海岸的山海之间,天穹之下,入点星下境,
所点之星辰,即太阳星。
就如船行海上,观星斗而知方位,落重锚以定fēng • bō,
人在修行的路上,亦点星如落锚,可牢固真我。
真正的“我”,在灵魂中。
周虞在太阳西垂掩入群山大地,星月浮出海上攀登东天的这一刹那,恍然之间,在识海灵魂深处得见“真我”。
即真灵。
真灵与生俱来,蕴养于灵魂之中,
修行者入点星境,可见真灵,
若臻霄汉境,则思维洞虚,灵魂神游,从天上霄汉引星河之光洗礼灵魂,真灵得以显化,
也就是世俗中所谓“显灵”。
对于修行者而言,这些都是修行途中极为重要的关隘,至极深处时,甚至跨一步山高海广,平视上天,
熬不过则黄土一坯。
周虞看见了真我,
那是一个灵性的“他”,于灵魂深处,安然沉睡。
可称为“真灵”。
当“真灵”甫一出现,他顿时感到识海中一股沉浑之意滋生,那些浮动跳跃的灵魂之火陡然稳定,就如大海中的行船,落锚于惊涛之中,定住fēng • bō。
“还有意外之喜呢……”
周虞思维波动着。
被斩去二十二年的“另一半”,他与生俱来所分裂的,他认为应当属于“第二人格”范畴的那一半灵魂,在归位之后,原本很不容易融合。
就如他和吴清清所言,归家的游子可能会成为一家人,也有可能争起家产。
如果“第一人格”作为他的本身,那么他自信不可能输,只不过这会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较长过程。
然而,
当点星之后,照见真灵,便如大船落锚,fēng • bō平定,再无摇荡,
谁也掀不起浪,
“第二人格”也不行。
“自此以后,我是我,我是周虞,我是我,你也是我……”
他的思维得到彻底的安宁,他专门学习心理医学专业也未能解决的问题,得到了他认为应当是最终的答案……哦,不是,这个答案也不是最终,还差一环——
一岁那年,
斩走一半的他,化为钱塘江畔和吴清清纠葛了一整个青春的孤儿以及后来群演周虞的那一道天降剑光,是谁的剑?
他还需要这个答案。
这时,吴清清在星月之下醒来。
“不是说等我叫醒你?”
周虞低头,看着女孩子的脸。
她用手揉了揉眼,想让自己尽快清醒,迷迷糊糊说道:“我做了个梦啊,梦见你又跑了,我就想,我还是快点醒来,不然你个狗子要是真得跑掉怎么办……”
周虞便用指尖轻轻揉捏她的太阳穴,帮助她尽快恢复沉睡和噩梦的痛楚,说道:“那你很棒棒,居然能控制自己从梦里醒来。
有多少人,终其一生,活在梦里,醒不过来。”
“心理医学,最早属于哲学范畴吧,我记得?”吴清清问道。
“是的。”
“所以和你讲话有点累,你能不能好好做我的狗子,一个臭学渣,不是也挺好么?”
吴清清仍然枕着他的右腿,翻了个身,换个姿势,改为仰脸看着他,笑嘻嘻说道,
“不行,这样也不行。按你的说法,你要是不完整,每个一半的你,都不喜欢……或者不够喜欢我。那不行,我不允许。”
周虞失笑道:“你清醒的时候,都在想这些?”
“对啊,不然呢?”吴清清理直气壮说道,“我又没别的事可做。”
“你可以考虑点工作的事。”
“我不缺钱。”
“那你修行?”
“也不能一直修行吧?再说了,我觉得认认真真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也是一种修行。”
“那要不我们考虑一下正经事,比如眼前的任务?”
吴清清坐了起来,往他肩膀上一靠,双臂抱膝,看着天上星月,脚下山海,笑吟吟道:“害,这个我才没兴趣呢,什么破组织,你看着办就是,反正我听你的不就行啦?”
“我也可能犯错。”
周虞认真说道。
吴清清用头顶往他肩窝里拱了拱,一脸舒适,说道:“错就错,错又怎么样呢?
在‘大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你,我只当你是个老乡,那时你让我帮你走一步棋时,你也没有太多把握,也可能犯错,我还不是一样帮你走了?
何况现在?”
“当时我确认犯了错,算计不如对方。”周虞听着她漫漫的语气,禁不住低声说道,“你过来一点。”
吴清清便又挪了挪,把额头抵在他的颈下,仍仰着头,问道:“怎么?”
周虞低下头,便可以亲吻到她的光洁雪腻的额头。
“抱歉啊。”
他轻声说道。
“没关系,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吴清清笑得清澈动人。
周虞说道:“是我的问题,与别人无关。喜欢不喜欢这种事,纯净无暇,不需要卑微的姿态。”
“我不卑微的话,那你为我低一低头?”
吴清清俏声道。
“你指的是物理意义上,还是精神层面?”
周虞迷惑问道。
吴清清没好气道:“我是说现在,物理层面,立刻,马上,给我低头,我不想动!”
“哦。”
周虞低头。
女孩子便仰起天鹅般秀美的脖子,她甚至大胆地睁着眼睛,只是霞飞双颊,将唇印在他的唇上,嘟嘟嚷嚷说道:“你这一辈子都要我主动吗?”
周虞含糊地回应:“不是很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