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菲斯,大神官达霍尔家中。
大神官望着到处翻箱倒柜的夫人,表情十分郁闷。
“往上埃及的道路不太平——”
这位大神官想要努力打消妻子溯游而上,陪伴爱女的打算。
“道路不太平?那艾丽希怎么就已经抵达那里了?”大神官夫人不客气地回呛了丈夫一句。
“她去时用的是法老的仪仗啊,王船摆着架势前呼后拥,有水手和卫队拱卫。你是不是想让我把全家这么点儿侍从全让你带到上埃及去?”
“还法老的仪仗?”
大神官夫人早已急得红了眼。
“法老的仪仗只会给我们艾丽希带来麻烦。”
此前大神官达霍尔和他在孟菲斯王庭里的眼线在家中交谈,谈了很多在上埃及的见闻,其中不乏艾丽希途径各诺姆时留下的传闻。
大神官夫人一听,又是不待见法老的上埃及人,又是蛇又是鳄鱼,又是生界又是冥界的,立即急了眼,一刻也不肯耽搁,准备马上动身,前往底比斯。她一直担心爱女在分娩时无人照料,此刻担心坐实,再也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可是,夫人,艾丽希她人明明已经平安顺利到了底比斯,听说还在那里干了不少大事……”
“你们男人只知道那些‘大事’,却没一个关心我女儿独自生产时多么凶险。”大神官夫人顿时反唇相讥。
刚刚大神官达霍尔与来访者谈到了艾丽希在底比斯的种种所作所为,对关于她的传闻有不少议论。大神官夫人最为不忿的,就是丈夫像是一个政客般点评艾丽希的所作所为,却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亲生的女儿。
“夫人,您难道忘了王妃临走时对咱家是什么态度吗?”
“你把她当亲生爱女,她只把您当成法老王庭里一名普通的大臣夫人。”
达霍尔也不管这话究竟有多扎心,一口气说下去。
“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去上埃及讨好王妃,这份心,王妃她可会有半点记在心上?她可会有半点领情?”
“这都是你教的!”
大神官夫人红着眼睛冲丈夫大喊。
“你从小就这么教她,你告诉她这世上只有她是最好最美最高贵的,她只需要讨好法老一个,其他人都不用放在眼里……”
“所以现在她出落得和你一样冷血,眼里只看得见对你们有用的人!”
“你们恐怕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明明没有回报,明知道会被伤心,也一定不能回避,一定要去做的。”
大神官夫人一下子把心里话全都吼了出来,眼泪涌出,顿时将新描的眼线打湿。
她胸口起伏,但显然这番剧烈的情绪波动令她十分快意。于是她望着达霍尔,和因为听见动静而走进来的索兰,发出一声大喊。
“对,你们爷仨全都是一样的。”
索兰顿时冲母亲莞尔一笑,说:“怎么又把我给捎带上了?”
他一看见母亲收拾行装的模样,就笑着说:“母亲不就是想去上埃及看妹妹,这有什么?来,儿子陪您一块儿去。”
大将军索兰自从上次在一副棋盘上输给法老,就随法老提洛斯返回王都,被半是软禁半是监管地留在了孟菲斯。
现在大神官夫人想去上埃及见艾丽希,帮助她顺利生产,索兰立即来了兴致。一来他的确想见见艾丽希,二来这也是逃避软禁的一个法子——以探视妹妹为名,前往上埃及,没准能够让他找到方法,离开提洛斯的控制范围。
只要他一回到边境军中,就如鱼入大海,任他畅游,而提洛斯就再也不能像控制一枚提线木偶般将他操控。倒是下埃及的军方与政界又将维持什么样的情形,又是两说。
谁知大神官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这时她只管干净利落地冲儿子啐了一口:“呸,天下没谁像你这么无耻没用,只晓得利用你妹妹,打你妹妹的主意。”
索兰一怔,突然仰天大笑道:“那不然呢?要不然我们怎么就成了一家人呢?”
大神官夫人一时间无语,转身不再理会这爷儿俩,只管低头去收拾她的东西。
这时却孟菲斯王宫有使者送信来:“大神官大人,大将军,两位尽快做准备,王即日就将出发,前往上埃及——”
大神官一家三口顿时全愣住了。
法老不是怨恨艾丽希都来不及吗?怎么,现在反而要亲赴上埃及?
难道法老也觉得去上埃及有利可图吗?
*
孟菲斯王庭里,提洛斯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萨沙,你确定占卜结果没错?”
代理祭司萨沙此刻正抱着那形似音叉的“占卜”护身符,兀自反复聆听。
见法老问,这位代理祭司忙不迭地回答:“是,是……”
“就在这几天,第一王妃将诞下陛下的继承人。”
提洛斯“嘿”地叹出一口气,问萨沙,“你确定,王妃诞下的会是,王的继承人?”
萨沙点头如捣蒜:“确实如此,确实如此……”
这位代理祭司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王妃将诞下王的继承人,这是上一次大河泛滥时大祭司森穆特在大神坛上亲自占卜,得到的神谕。萨沙不明白为什么王还要反复确认?
提洛斯沉默了片刻,叹息道:“那更要着急赶往上埃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