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群青跟陈雨依打完招呼,努力的推开那只在自己脑袋上摸来摸去的手,才忍不住弯下腰来,单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起气来。
本来就已经死了九分,如今一番激烈的打斗,让他浑身血液再次激荡,直奔九分半去了,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自己就要极度不详的烧起来了。
而浑身过于紧绷的肌肉,在看到蒋提白持刀的手,以及那壮汉身上惨不忍睹的刀口时,就顷刻间变得棉花一样的松软,让他险些没站稳。
手腕一紧,贺群青茫然抬眼,直接对上了蒋提白的目光——这次对视竟然这么准确,贺群青不禁吓了一跳。
难道蒋提白又能看到自己了?
正想着,就见蒋提白扔下刀,替贺群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你……”
“你……”
两人一齐开口,但很快,贺群青就发现,蒋提白并没有真的看到自己,因为蒋提白牙疼似的呲牙,替他擦着唇边的伤处,动作十分认真体贴,陈雨依伸脖子一看,闪电般给了蒋提白的后背一巴掌。
“干什么把血抹得到处都是?”陈雨依两三下给贺群青擦干净了脸,手伸进帽子里,撸下了自己扎头的橡皮筋。她摸索着找到贺群青的手,将皮筋套在了贺群青的手腕上,最后她还扽一下,皮筋“啪”一声,狠狠弹在贺群青手腕内侧。
贺群青一哆嗦,陈雨依眨眼,“哎呦!习惯习惯,不好意思,我就是确认一下,我怕太松了会掉。”她轻声问:“疼么?”
“……”可明明就很紧啊。
而且你笑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你是不是就想弹这一下?
贺群青抬起胳膊,手腕从羽绒服袖口内伸出一截,手腕白的像鬼。
蒋提白和陈雨依都没动弹,眼睁睁看着面前升起一根简简单单的黑色皮筋,在空气里箍出了一个扁扁的圈。
陈雨依拿出的皮筋简单到了极点——纯黑色的细茸圈,中央有接□□织成的黑色蝴蝶结。
蒋提白盯着看了好几眼,斟酌地对陈雨依说:“你真的是个女人?”
他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林况,不由自己两手交握,心说这两人又要掐起来了,结果让他无法理解的是,陈雨依竟然同样露出了非常可惜的神情,说:“我懂我懂,唉——我哪想到有今天。”
林况:“???”
贺群青懵头懵脑的放下手,但余光扫到地面时,他心头一紧,意识到自己忘了更重要的事。
“ace?”
在贺群青目光四下寻找时,蒋提白眸光忽的黯淡,紧盯着他的唇角,问:“怎么了?”
“那个霍亮——”贺群青开了个头,意识到蒋提白听不到,而且锅炉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费舍小伙的影子,恐怕早趁乱逃出去了。
“ace,”有了贺群青手腕上紧紧绑着的皮筋,蒋提白大发慈悲放开了贺群青,同时在他面前展开手掌,亲切的说:“写这。”
贺群青提起指尖,在蒋提白手上写:“一丨乛丨丶丶丶丶”
陈雨依静默了片刻,在贺群青写到雨字头里“点点点点”的时候,她天真烂漫地问:“诶,写的什么?ace,你能不能沾点这东西的血,写在地上,这样我们大家都能看到?”
贺群青:“……”手下一顿。
蒋提白一收掌心,如同才想起来这茬,说:“哦,还能这样,我忘了,那你写吧。”
陈雨依微笑的看着地面上快速出现了一个血字,没等贺群青再去沾那大汉的血,陈雨依说:“明白了,霍亮逃走了是吧?没事,他逃不了。剩下的我们回去再商量,别写了,挺脏的,来,擦擦手。待会儿给你找支笔。”说着,陈雨依瞟向蒋提白,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估计我们蒋大佬,也有很多话想说呢。”
他们走向门口,柳晨锐挡住了路。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柳晨锐接连搏杀几场,早已经精疲力竭,但他眼神犀利,目光仍咄咄逼人,质问眼前这些极端奇怪的人,“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们都知道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他目光快速掠过斜下方的空气,盯着那里的一根完全悬空的皮筋看了两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疑问很多,”蒋提白淡淡的说,“我可以都告诉你,但现在,我拿不出证据,唯一的证据,在你们内网上。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先回到教学楼,只要找台电脑,你马上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行吗?”
僵持片刻,柳晨锐有些麻木地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看着他的神情,贺群青甚至都有些同情了。
贺群青跟在蒋提白身后,心不在焉的想,柳晨锐这一遭也确实不容易——门就在这一瞬间被拉开,外面白日高悬,雪地里白晃晃的光线重新涌了进来,猛地刺进贺群青眼里!
贺群青不由大叫一声,弯腰捂住了眼睛。
蒋提白第一时间感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去,陈雨依却已经愕然地摸索过去,“ace?ace!你怎么了啊?”
那根橡皮筋隐隐的颤抖,蒋提白看了两眼,神色也有些变了。
这傻新人一般不会轻易表达痛苦,但这一次明显不一样,黑色橡皮筋在ace唇角那不起眼的血迹下方抖得厉害,从位置来看,ace似乎是捂住了脸?!
“脸怎么了?”蒋提白皱眉,向他伸出手去,下一秒,他的手指准确的摸到了一个光洁的额头,与其上覆盖着的几根颤抖的手指。
他快速、强行掰开那几根手指,在对方无比僵硬、忍耐的动作中,摸到了痛苦紧闭的双眼——眼球在眼皮和眼部肌肉的包裹下艰难的转动,两排睫毛的顶端颤巍巍的扫过蒋提白的指腹,同时,蒋提白感到了一丝湿意。
蒋提白动作一顿,下一刻,他斩钉截铁、粗暴的拉下了外套拉链,将厚实的外套,紧紧的盖在了贺群青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