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呵……”
“呵……”
厉九川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清晰地带上颤音,无法控制,无法停止。
化劲对身躯的掌控已经很强,不多时便已经止血,但缺失的肢体无法生长,这是身为人的致命弱点。
怪物后颈裂开一道缝隙,吐出半截剑身,还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缓慢而用力地舔舐背后的血液。
厉九川拔起地面一根斜插着的长矛,面孔僵硬得像生铁,都说十指连心,可那痛楚远不及对面怪物带来的压迫。
光是看着那样的东西,感觉好像就快死了。
蓦地,它动了起来,快到超出人类的视阈。
厉九川凭借直觉挺矛刺出,面前却掀起一阵狂风,长矛所向空空如也,而怪物后背生出一对翅翼,腾空躲过了攻击!
嗤!
耳边传来空气的撕裂声,厉九川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调转矛头对向上空,却听见啪地一声脆响。
怪物双臂交错格挡,一层厚重结实的鳞片将长矛撞得粉碎。
接着,它头颅突兀出现一对硕大弯角,轰然撞上厉九川!
后者如同炮弹似的飞了出去,狠狠撞上墙壁,掀起铺天盖地的尘埃!
此灵对战斗的领悟已经远超人类,就像婴儿会哭,鱼儿会游泳,小鸟会鸣叫乞食一样,战斗之于它,是完全不需要教授的本能!
它是神,即使没有污秽,也依然能动用所有生灵之长的神!
是天生战斗之神,是怪物们创造的怪物,是就算不完美,也能碾压所有【人】的神!
厉九川瘫坐在墙角,他大张着嘴,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压抑在心肺,以至于连呼吸也不能。
其中一条胳膊横嵌在胸前,诡异地弯曲成数个不同的角度,也尽极所能,护住了孱弱的心脏。
他脊背的骨头几乎要全部碎裂,但依旧顽强地支撑着躯体,而竭力保护下来的另一只胳膊,缓缓抓住了腿边插着的半截铜剑。
看台上,一个瘦猴似的孩童捂住眼睛蹲下身子,没人知道这个凡人是如何混了进来,又是因为什么不曾受到其他传承者的污秽。
他只是惊恐地缩着身子,难以想象生而为人的孱弱。
炎琥抓着自己的头皮,指头狠狠地搓着红色的眉毛,如果人注定不是怪物们的对手,他应该怎样杀了这些东西,为世界换来一片清净?
当下,一片刺耳的尖啸嗡鸣升空,怪物长出六对线条流畅的翅翼,速度几乎飙破天际。
但接着又发出一声痛吼,噗通跌落下来。
十尊神像目绽神光,空气中飘起缕缕黑烟。
这怪物已经不满足于虐杀下面弱小的生灵,吞噬台上肥美的猎物们才是它生而有之的宿命!
但可惜的是,污秽于肉躯而言乃剧毒,它在比自己更快的生灭之间被烧掉了翅翼,摔落在地。
无法释放自己的灵源污染来抗衡其他污染,就是它被剪断的飞羽,令它永生永世也不可升天!
愤怒地咆哮过后,它再次尝试冲破十神屏障,然而却一次又一次地摔落,乃至受伤。
终于,它舔着肩颈处的创口,目光盯向墙角。
重伤的孩童垂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舒展被灼伤的羽翼,转动羊角头颅,骨刃双臂上的裂纹逐渐合拢,周身鳞片无声律动,鹰隼般的利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一切都彰显出目前它最强的形态。
哒……
脚爪停在孩童身前,它骨质的面孔裂开一道遍布锯齿的缝隙,猩红纤薄的舌头在空中晃动,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它弯下腰,但还是远远高过地面的猎物。
没有犹豫,骨刃轻松穿过孩童胸膛,锋口变得圆钝,延伸出弯钩,将他整个拎起,悬挂在空中。
血线顺着猎物的胸膛和脊背往下淌,淅淅沥沥。
“嘶……”
猩红带倒刺的舌头舔过苍白的脸颊,擦出一串密集的血珠。
看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秦赫甚至能看见贵人微微前倾身体,脸上泛着异样的兴奋之色。
他们是如此地酷爱死亡。
一如我般。
怪物张口咬住厉九川的脖颈,后者在其最无防备的时刻,微微弯过一个巧妙的角度。
一截锋利、沾满血水的剑刃陡然刺破喉咙,正好被它一口吞进嘴里!
嚓!
它吃的有多快,动作有多贪婪,剑刃刺穿得就有多快,扎上的位置就有多精准!
以至于厉九川微微睁开的眼睛,还能看见它颅顶铜绿色的剑尖。
最绝的是,一点点……一点点少得不能再少,几乎可以忽略的水德灵源,像触碰到毛发的电流,沾上火绒的碳星,瞬间染遍了它整个脑袋,吞没了那颗小小的“心脏”!!!
厉九川扯了扯嘴角,遍布血丝的眼珠里尽是癫狂和得逞的快意!
试问,这世上,除了他还有哪一个人能做到?!
一个彻底打破了水德敕封的凡人,一个拥有过传承者记忆,修行过如何汲取天地灵源的凡人,一个敢以死亡为陷阱,将剑刃吞进喉咙的凡人!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要赢!是自己要胜!
他将胜过这天地间的万物,要凌驾于每一个神袛之上,令所有道路上的阻碍,都化为灰烬!碾作尘埃!!!
噗嗤!
怪物的头颅突兀爆开,有人被惊得几乎跳起来,半晌回不过神。
它身躯就像燃烧的木炭,飞速地变成一地黑絮,飘飘摇摇,突破十神像的范围,一直飞到天空最高远的尽头。
厉九川再度摔在地上,伤上加伤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喉咙间的剑刃末端又从食道里刺穿,让他看起来几乎要被剖开,和死亡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