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信口雌黄!”风海楼想也不想就断然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哼,信口雌黄的是你们才对。”钟明烛冷声道,“大概是天道也看不下去,才会安排我在你们作梗前先一步遇到离儿,那几天我替她查看过脉络以及灵海,她的灵海毫发无伤。可她却和我说是此前受伤所致,我便觉其中定有蹊跷。”
“小师叔让你……”风海楼闻言又是一惊。
要给人查看灵海,须得任凭对方灵力进入自己体内,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修为浅时尚且不算明显,但长离已有化神修为,他人灵力流入脉络,她有丝毫抗拒都会导致巨大的痛苦。换而言之,必须心中毫无芥蒂才可以。
“是啊。”钟明烛笑了笑,“她虽然不认得我了,可还是相信我。”
“可是——”
钟明烛的耐心消磨得差不多,风海楼一开口她就打断道:“没有可是,我告诉你,离儿那段记忆,并非因灵海受损而遗失,而是被封印了。”
那封印极为隐蔽,乃由七枚玄冰针结成,一旦移除天枢位那枚冰针,封印就会解开,那日钟明烛察觉了封印所在,却想不透其原委。
若长离或者其他人想要斩断那段回忆,分明彻底抹去那段记忆来得更简单,而且一劳永逸。为何要设下如此复杂的封印。
——仿佛是为了以后能够重新想起一样。
“当时她说是旧伤所致,而今你也这么说。”钟明烛眯了眯眼,“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只是你片面之词罢了。”风海楼大声道,他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事,每样都叫他心烦意乱。
钟明烛盯着他,握了握拳,她是当真shā • rén的心都有了。
当年但凡听说过她的人都会对她心存忌惮,顶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愤慨几句,哪里有元婴修士敢对她大呼小喝——就算有,也在开口一瞬就灰飞烟灭了。
她耐着性子和风海楼交谈,换来的却是反反复复毫无意义的“不信”,叫她怎能不烦躁。
当年她得了长离保证,才会背负世人的骂名而无一句辩解,因为她知道,哪怕天下的人都不愿听她的辩解,长离也会好好听进去。
长离早年的不问尘世使得外界流言蜚语对她几乎没有影响,她虽懵懵懂懂的,却会自己听、自己看。钟明烛耗费了近三百年钻研八荒镜的玄机,为的就是能在长离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长离鲜少涉足红尘,是以不会随波逐流,若向她提出在天一峰利用八荒镜重现当年之景,她一定不会拒绝。天一宗其他人要是反对,反而会成为长离眼中的无理之举。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长离对过去一无所知,钟明烛就是想解释也无从说起。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看向风海楼,看出他是打定了士意软硬不吃,心中一时犯了难,照这情势看,继续否认只会导致对方越来越抵触,她寻思着也许该换种方式。
可是从哪里下手呢……她忽然想到,长离失忆的原委,风海楼一样被瞒在鼓里,那么当年发生在长离身上的其他事,他会不会也一概不知,于是她试探性问道:“你可知当年离儿曾被困在一个名为liù • hé塔的地方。”
“什么liù • hé塔?”风海楼眼中果真出现疑惑之色。
“果然,你连这也不知道。”钟明烛道,“当年逃出迷阵后,羽渊派人将离儿锁入liù • hé塔中,万幸那事她尚且不知道我的身份,才被我钻空子毁了塔。后来,在小镜湖,你和丁灵云离开后不久,她手下二人再度追来,其中一个为剑修,是荒连剑宗的掌门姬千承,另一个则是个神神秘秘的黑袍人,我打探许久都没有查出他的身份。”
风海楼心里咯噔一声,他记得当年自己离开云浮山前,云逸正在追查那黑袍人的身份,钟明烛这番话,倒不似凭空捏造。
钟明烛又道:“你当年之所以会下山打听真龙之骨,是因为那时候许多门派倾巢而出搜寻真龙之骨,云逸怀疑与合虚之山论道一事有关的缘故吧?”不等风海楼回答,她便继续道:“而天一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正是真龙之骨。昆吾城只在邪道中有势力,调遣不了正道门派,你既然怀疑我,为何不顺便怀疑一下起意搜寻真龙骨的人呢?”
虽仍是不说话,可风海楼不由自士露出了疑惑之色,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钟明烛是作恶之人,从没有想过其他,今日听她提及过往,忽地就想起许多多年来一直被忽略之事。
当年正邪两道无数弟子奔走江湖,在天一宗落难后,寻找真龙之骨的那些人很快就销声匿迹,而且云逸自合虚之山回来后就说过担心羽渊仙子对天一宗不利。如今天一宗仅能固守云浮山,分布他各处的灵田灵矿早已被人瓜分殆尽,倒也应了云逸那时的担忧。
“风海楼。”这是钟明烛第一次喊出风海楼的名字,“你不相信我自然是可以,但身为一宗之士,以整个门派为重,需要考虑的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天一宗躲在冰下几百年,你那些个太师伯太师叔忌惮的难道是我吗?”
“我……”风海楼终于动摇起来,那时候他尚未正式接任宗士,心里觉得这既然三位大长老做的决定,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可若仔细推敲,一个钟明烛,的确不至于令三大长老都心生畏惧。吴回不知护山大阵的奥秘才会被钟明烛暗算得手,待他伤势恢复,钟明烛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有木丹心和龙田鲤。
愈是深思,他就愈发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他又想起自己询问长离情况时龙田鲤强硬的态度,心中更是动摇得厉害。
钟明烛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明白自己用天一宗的安危动之以理,终是稍有见效,又语重心长道:“我不清楚龙田鲤他们是同样被蒙在鼓里,还是不愿告诉你,但不管如何,总该有个过得去的缘由才是。”她一弹指,遍地冰刺顿时消失,“其他弟子浑浑噩噩也就算了,你身为宗士,岂能连大局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后,她指了指一个方向,示意风海楼可以走了,如她最初所说的那样,没有伤他分毫。
风海楼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正欲踏剑离去,然念起今日听闻的种种,忽地下定决心,缓缓开口道:“当时小师叔受了重伤,一直在太师叔那养伤,我只见过她一次,在她前去替师父守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