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长离忍着头痛欲裂道,声音不自觉颤抖着。
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那女子压迫力太过强大,虽然斗篷下很温暖,可她仍是觉得阵阵寒意自足升起。
“你不认识我?”那女人面上闪过意外的神色,她细细打量着长离,手上的剑也轻轻震颤起来,剑身上的血纹流动起来,整把剑犹如活过来了一般。不多时,那震颤就变为清亮的啸声,一瞬盖过山顶凌厉的风。
注视着那柄血色长剑,长离勉力站直身子,轻道:“我们以前认识?”
“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独臂女人神色重归漠然,她抬起剑,剑尖缓缓收回,指向长离眉心,“出剑吧。”
出剑?
长离低头望向空空如也的掌心。
下一瞬,灵海深处好似有什么正在苏醒,诸多声音交织在一处,有轻声喃语、有欢笑歌谣、也有沸反盈天、鼓角齐鸣,而她置身其中,犹如沧海一粟,随时会被撕裂吞没,不留片点痕迹。
那些声音,她分明没有任何印象,可又觉得熟悉无比,连长剑上吞吐暗红气焰都带着似曾相识的气息,
视野愈发模糊起来,眼前的人影与剑光揉捏在一起变成飘忽不定的影子。
“不……”她摇了摇头,缓缓放下手,收入斗篷中。
额心火辣辣的,可她却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乏,她几乎连自己的存在都要忘记。
不行——不能在这时候晕过去。
她闭上眼,猛地咬破舌尖,借着口中的血腥味强行扯回意识,随后,手一扬,飞起的斗篷下,七道灵符激射而出,飞向那女人的面门,将她的视感阻断。
趁那女人被灵符分神之际,她脚下灵纹一现,身影瞬时化作千片雪花,消失在茫茫白色中。
那是钟明烛传授于她的障眼术,隐去身形后她迅速结阵藏起灵气,足尖一点,几个起落就与对方拉开距离,悄无声息隐入嶙峋的冰岩后。
与此同时,血色一闪,即将触及女子的七枚灵符顷刻间就湮为粉尘。
她若有所思看着长离原本所站的地方,忽地手腕一转,将那剑插入脚下。
剑尖穿过雪,钉入冰中,仅半寸,随后,血线自剑尖扩散,势不可挡,好似要将整片雪地都割裂。
山顶最边上是一处断崖,长离逃至那处才停下,本以为距离够远足以逃过一劫,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觉身后似有什么奔涌而至。
虽然无从飞行,她的速度仍是很快,只是那股袭来的力道却更快,眨眼间,飞扬的雪屑就已触及她斗篷末端,每一片都锋利似刀片,仿佛足以将接触到的一切搅碎。
她手中无剑,无计可施之下只得飞身而起,一手挥出几枚护身灵符,另一手取下剑匣,挡在身前护住要害。
风势如此大,她站在地上都需得施加法咒令双足牢牢钉入雪中,而今身子腾空,一下就失了平衡。
整个人好似在大浪中飘摇的小舟,随时都会被巨浪打得粉身碎骨。
勉强挡住第一下袭来的劲力,她就重重跌倒在地,被浸染了剑气的雪屑追上。
糟糕……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可预料中的万剑穿身并未到来,身子反而被一股暖流包住了。
竟是钟明烛的那簇火苗,化作火色结界,将她包覆其中,所有袭来的冰雪一触及那层火光,就失了凌厉,化作水汽消散无踪。
虽然没有一起过来,可她还是想着保护我——漆黑的眸中闪过名为欣喜的神采。
置身于那火光中,狂风暴雪都失去了原先的威慑,连疼痛都好似减弱了不少。她缓缓站起来,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谢谢。”她轻轻道,随后,便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自风雪后缓缓走过来。
暗红色的气焰几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长离起初看到的暗红色,根本是剑的影子。
“以前的你是不会逃跑的。”比冰雪更冷漠的声音传入长离耳中,听不出情绪,只是纯粹的阐述。
那柄剑闪烁着危险的光泽,再一次映入长离眼帘。
“我以前?”长离思忖着这句话,视线落在女人的断臂上,手肘处被削断,那里的衣料还残留着深色的血痕。
而衣服原本应是青灰色的。
断臂,青灰色,血红色的剑……隐约中她想起了什么,却无法一下子抓住头绪,这时,那女子冷冷开口:“为何要逃。”
长离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突然拔剑相向,我自当回避。”
况且她挂记着钟明烛的伤势,半刻都不想浪费,便又道:“我还有要事在身——”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女子打断:“你我,今日理应重分胜负。”
“为何要与你分胜负?”长离愈发一头雾水,“你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法都远胜于我,胜负一目了然,何必多此一举。”
言下之意,便是认输的意思。
女人面上当即多了一抹凌厉之色:“你不出剑?”
“我的剑已经断了。”长离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一见面就毁了她的灵剑,还口口声声要她出剑,她哪里还有剑可出。
她出关没多久就下了山,只在天一宗宝库中随手取了一把化神级利剑,化神灵剑已是世间少有,绝不至轻易损毁,而她已至化神修为无需御剑,是以也没有考虑多备几把剑。
谁料连那女人一剑都挡不住。
“我没有其余剑了。”她抚上重回背后的剑匣,那里已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