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呀,今儿小厨房人手不够,玉杏来寻我帮忙,我便去了。”月白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三爷,这还是我头一回做柳叶糕,你尝尝?——我的病已经全好了,决不会过了病气给你!”
那日之后,两人的关系近了起来,梁墨珏心中很是满意,却没想到今日月白还会亲自做糕点给他。
这倒是让他有些许惊讶,可也温然一笑,拈起了一块糕点,“那我便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只是那柳叶糕刚进嘴里,舌尖一碰,梁墨珏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本是只需要七分甜蜜的柳叶糕像放多了糖一样,十足十的甜味冲击着舌尖,这让向来都少食甜的梁墨珏动作一顿。
但看着月白期待的神情,他还是嚼了嚼,又拿起旁边的杯盏,低唇饮下一口茶后,才把那柳叶糕吞进了腹中。
“三爷,味道如何?”见梁墨珏全吞了下去,月白抿了抿嘴,连忙问道。这可是她在厨房里和玉杏一块儿做了一个多时辰的产物。
梁墨珏自然不会拂了月白的兴,他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很好。”
这时候,旁边的小怀走了上来,他身为梁墨珏的贴身小厮,常和梁墨珏一块儿吃糕喝茶的。现在见了柳叶糕,也直接上手拿了一块就往嘴里送,“我还从不知道,月白也会下厨呢……咳、咳咳!”小怀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将那柳叶糕吞了下去,紧接着看月白,道:“月白,你这糕也真是太齁甜了吧……”
齁甜?
可三爷不还说味道尚好吗?
月白心带怀疑,拈了一块糕,轻轻一咬,等到味道在舌尖中散开后,她也被甜得不行。
“三爷,对不住……”她把那糕往碟子里放,面带难色,没想到本想做个糕点让梁墨珏高兴,结果却适得其反了,她说:“我白糖放多了……”
“我喜欢吃甜,无碍。”梁墨珏摇摇头,以柔和的笑缓解了月白的歉疚,在月白反应过来前,他又转了话题,“这几日我没在府,你时常一个人发呆出神么?”
他这几日事务繁忙,因此不在府中,也没看过月白发呆出神的样子,可压根不需要看到,他也知道她会如此。
先前花怜就告诉过他,月白心思细腻,喜欢把事藏在心中。
他并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也是这样。
“三爷知道呀?”月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经过梁墨珏的安慰开导,虽然想通了不少,可毕竟是她用真心付出的一段感情,难免还是消沉几日。
“你是觉得在府中闷么?”梁墨珏看着她,又问道。
她病了的这几日,因着玉杏他们都有事做,花怜那又不能时时上门,因此她常常一人出神,若是要说闷,也确实是闷的。
“是有一些……”月白窥着梁墨珏的脸色,她在他面前也不再拘谨,既然问了,她也就如实回答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梁墨珏讲,他偏首,同时指了指窗外的晴日,温柔道:“今日天气好,我也出去巡几个铺子,你若是愿意的话,便随我去。”
出府巡铺子?
月白眼光一瞬间发亮,她用力点了点头,道:“自是愿意!谢谢三爷!”
。
时隔多日再来恒毓衣庄,经过上回的事儿,衣庄的人显然都很有眼色了。
当梁墨珏的车刚停在衣庄门口时,里头就走出一个年轻的容长脸男人来,一见到月白和梁墨珏下车,便立刻作揖行了个礼,“三爷您来了,快进去,茶水点心我都备好了。”
与上一回截然不同,月白站在梁墨珏身侧,心中感叹,有的时候还是需要杀鸡儆猴的。
梁墨珏面对这新掌柜,也摆着一副和善样,他颔一颔首,便带着月白一块儿进了衣庄。
只是这刚进衣庄,梁墨珏迎面就遇上了一个熟人,那熟人瞧见他,立刻挥了挥手,笑着喊道:“珏哥儿!”
月白马上循声看向那个叫出如此亲密称呼的人,那是个穿西式衣裳的高个男人,头发梳作大背头,抹了发油,像是报纸上文明戏男主角的模样。
而他身边也立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一条开叉的红色旗袍,与鲜红的嘴唇十分相衬,披着件皮草大衣,这时也转过脸来看向自个儿,一双翦水秋瞳眸光闪闪。
“杜二少爷,你来照顾我家生意?”
梁墨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他长姐上海婆家的二少爷,杜言。
在商界里通常有“南杜北梁”之说,说得便是上海的杜家和京都的梁家。
俗话说得好,这每个大富之家都有一个败家子,这杜言便是杜家的败家子,典型的上海阔少做派,整日里天南地北的跑,最爱在百乐门或戏楼里挥霍钱财。
只是他这个人心不坏,梁墨珏曾见过杜言在上海街头遇见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立刻就将那乞丐送进医院里,花了不少钱,才救回一条命,还给那小乞丐找了份在杜家糕点铺里做学徒的工。
这也是他为何愿意和杜言结交的原因。
“嗐!不是为我这女朋友制几套新衣裳么?”杜言揽着身边女人的腰走到梁墨珏面前,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秦蕊。也是你们京中新开的那个什么……什么红玫瑰舞厅里的第一歌女!”语气里隐约有着骄傲。
月白看见他骄傲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抿着唇笑了笑。
梁墨珏见到她笑,目光也柔和了。
秦蕊身材窈窕,一身红色衬得她肌肤如雪,精致妆容让她看起来明艳逼人,是一个实打实的大美人儿。
像这样的大美人,月白也曾见过,但都是跋扈又嚣张的,因此当她听得杜言对秦蕊的介绍时,心里有点瑟缩。
“梁三爷好,久闻大名。”秦蕊先是对梁墨珏打了个招呼,继而眼光投向了月白,微微地弯了弯眉毛,问道:“敢问三爷,这位姑娘是……?”
梁墨珏因为生意的关系,常常出入饭店舞厅之地,对于如何和秦蕊这样的人相处,也有着分寸,如今见秦蕊问起月白,轻一颔首,干脆介绍道:“我的贴身丫鬟,月白。秦小姐唤她名字即可。”
秦蕊还没说话,杜言倒是惊讶地叫出声,“珏哥儿,你不是从来不要贴身丫鬟的吗?怎么,如今转性啦?”
先前在上海时,他还时常想塞几个丫鬟给梁墨珏,可他全都拒绝了呢,这回倒是自个儿挑了一个。
面对杜言的大呼小叫,梁墨珏只静静地扯了扯唇角,淡声道:“如今需要了,不可?”
“可可可!哪能不可啊!我看啊,大嫂要是知道了这事指不定比谁还开心呢,你活了这么久,身边一星半点儿的女人影子都没见着……”杜言向来口无遮拦,在熟人面前尤其如此,他刚想噼里啪啦地讲一大堆话,却被梁墨珏递来了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