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的,农家人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就能攒个三五两的银子,还得说是好年景,不好的年景,来个干旱蝗虫之类的,就完蛋了。
北地很少发大水,因为没那么多河流。
就这么一年一年的攒下来,还得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置办嫁妆,家里老人有病了得去看大夫……穷家小业的,老百姓的日子没几天好过。
忽然要拿出去一两多的钱,还有粮食也要的很多。
一石粮食,公认是一百斤,但是官家不会跟你讲道理,一石就定下一百二十斤,你能怎么样?
飞税还得加进来,这么一倒腾,快一百五十斤的粮食,没了。
一亩地也就三五石的粮食,一下子就没了这么大一块,全家还得吃饭,还得卖粮食换柴米油盐酱醋茶……。
老百姓仓房里没有粮食堆着,他们会睡不着觉。
几百斤的粮食,全家的口粮一定要留下来,剩下的要卖了去,然后换了银子交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再说了,青饲料以往都是一家一方而已,这次却要了两方。
那东西喂牲口的,一冬天吃不没,第二年开春育草泛绿了就没用处了。
“徐主簿都要气昏过去了。”程达也咬牙切齿:“怎么就要了那么多?交了赋税之后,还有剩下的吗?”
都是在村子里出来的人,一亩地产多少粮食大家心里都有数,一个人一年起码要几百斤粮食才能吃饱肚子,农家人干的都是力气活,吃不饱肚子怎么能有力气?
“有……。”丁田苦笑了一下:“老爷不愧是同进士出身,还娶了个精明的商人家的闺女当夫人,这算计的非常精确,可以让家里剩下二三两的银子,以及口粮,还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逼不了你造反,又能从你身上刮下来油水,真是……算的真准确啊。”
不愧是能以商人后代,大地主的名头,供养出来一个翰林的富贵人家,这账算的太精明了!
他的算术能力不差,心里一扒拉,好么,这个定的规矩太合格了,正好卡在生存线之上,温饱区之内,不让你饿死,也富裕不了你家。
跟程达分析了一下,听的程达眼睛里直冒花:“我的天哪,我算账不是很精通,那个……你说的这事儿,乡亲们知道么?”
“大家知道不知道的,难道还能反对不成?”丁田也有些失落:“没想到,杜大人一走,乡亲们就要被欺负了。”
“我们可以去找杜大人……评评理!”程达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虽然说他啊是个衙役,免赋税的人里有他一个。
可是他兄弟家里可不是衙役,也免不了税,全家人老弱病残的,可怜巴巴的种那么几亩地,勉强够糊口,要是交了税之后,冬天倒是好过了,开了春种了地,可就没粮食能填肚子了。
这样情况的不止他一家,还有村里的好几家,更有寡妇带着孩子的,如何能拿得出那一两银子二十个铜板的税钱?
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要去收税的他们。
“进去再说吧。”丁田赶着马车进了县衙,回到自己的地方,换了一身公服,跑去找徐主簿了。
徐主簿正在唉声叹气,他儿子徐子旭也在一边愁眉苦脸的,爷俩儿这会儿乍一看,还真像。
一看就是亲生的!
“徐主簿。”丁田拱手为礼:“我来销假了。”
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暂时归了徐主簿管辖,出去请假,回来销假,徐主簿也只是记录一下,并不为难哪个。
“事情你都知道了?”徐主簿示意儿子去做记录,指着自己摇摇椅旁边的小凳子:“坐下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这么下去,这位新的老爷,可真的要失去民心了。”
现在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是可以说不熟悉啊!
慢慢来,还是能树立起老爷的威风的,但是你这一来就知道搂钱,老百姓也不是兔子,羔羊,任由你作威作福。
北地民风彪悍,真的惹急了他们,官兵民反不是不可能。
“我们先暂时交上来,麻痹他,然后派人去联系杜大人,钱粮上的猫腻,大家都知道,飞税,火耗银子,都是能做手脚的,但是也不能太贪吧?多点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多出去二三十斤的粮食,一户多二十个铜板,这也太多了。”丁田觉得不能不给人家留下可以谈的余地,但是这余地不能留的太大。
太大了那就不是余地,是大坑了。
“你说的不错,但是不能交上来才跟杜大人说,要说就现在,我告诉你,秋收赋税是要交到府城的,由府城直接统一分配给当地驻军,不用交去京城,所以省了不少麻烦,减免了不少层层剥削的可能,县令大人不把这事情跟百姓们说,就是怕百姓们知道了,这飞税跟火耗银子就没了!”徐主簿打着菖蒲扇子:“等杜大人派人来张贴告示,说明秋收的钱粮和青储饲料都是多少,到那个时候,他就没有理由加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