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回去……”燕攸宁悠悠地道。
她坐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霍西洲的臂膀拉起,将他负上自己的背。
所幸他还不是完全失去意识,但男人的重量压得她直不起腰来,燕攸宁忍痛咬牙,艰难地挪动脚步往山下走去。
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两口,起初七八步一停,到后来已是三两步一停,实在撑不住了,燕攸宁双膝不受控制地软倒,跪倒在地,这一跪地差点没将背后的霍西洲连累得摔下山坡去,她惊恐使出吃奶的力气勾住他的脖子,才稳住他的身躯,如若不然,只怕两个人要抱作一团一同沿着这道坡面滚下去了。
如此就算死了也缠缠绵绵的。她不合时宜地想道,抬手擦去脸上大团的汗珠,哈巴狗似的直吐气。
“娘子,放我下来。”
身后传来霍西洲微弱的低喃。
燕攸宁惊喜过望:“你醒了?”
她很快摇了摇头,“不可以,你伤得很重,要及时医治,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找过来。能够多走一点,你就能越早一步获救。霍西洲,你上来,我继续背你,我、我背得动!”
她说着,逞强地去抓他的手,但是霍西洲固执不肯让她背,燕攸宁拗不过他,有些愠怒,一扭头,却见到他支着略显虚弱的笑容凝视着自己,低低地唤她:“宁宁。”
燕攸宁听见了,全身就像是过了电一样,酥麻不已。
“谁让你这么唤的?你……你好大的胆子。”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她身边的人只会唤她“娘子”,要不就是“阿胭”,就算是前世活了二十多岁,也不过多了点“王妃”“皇后”的称谓。大多数时候,好像都不是她自己。而霍西洲口中轻飘自然的“宁宁”,好像是对着她身体里的灵魂的呼唤,一下便烫红了她的眼眶。
霍西洲坚持就要这么唤她:“宁宁。”
燕攸宁被他喊得脸红心跳,为他此刻挂了血点的脸又迷得七荤八素,一旦陷进去这种温柔乡里,再想爬起来就难了。燕攸宁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快放弃了这种挣扎,她端起霍西洲烧得溃烂的双手,皱眉看了几眼,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了大幅的布帛下来。
替他将双手包成了粽子,过程中还不许他动,动一下都被她瞪。
霍西洲只好箕踞而坐于地,见她包得太丑,实在忍不住,感到极是好笑。
燕攸宁听到了,于是继续瞪他。
霍西洲用力将她带入怀中,压住她的后脑勺,及至此刻,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虽然头仍然眩晕不止,还伴随着恼人的耳鸣,但这一刻,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放松。
“宁宁,我现在真感谢老天,让我来得及时。”
燕攸宁拍了拍他的胳膊,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撕了一块裙角,用两指裹了揩拭霍西洲脸上的血点,向他轻声细语:“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林侯和爹爹他们出动的人马应该不在少,但是,这么多人,都不比霍西洲先找到她。他单枪匹马,不计后果地来救她。这个傻子!
霍西洲道:“猜的。”
燕攸宁疑惑:“瞎猜的?有这么容易?”
霍西洲正要说话,一股眩晕感涌上来,差点儿倒在燕攸宁的怀里,他强迫着支撑自己,揉了揉额头:“我头晕,想吐。能不能,之后再说。”
一听他不舒服,燕攸宁立刻点头:“好好好,不说了,都不说了!你靠着我,靠着我睡会儿,他们很快就来了……”
第47章永宁郡主
山风瑟瑟而鼓,头顶色如油墨般的青松拂落了无数尖细的针叶,落在靠着她肩膀闭目养神的霍西洲的头顶、衣上,燕攸宁替他将松针伸手都一一掸去。
山谷里很清凉,春日升上群峰之巅,泽曜万物,燕攸宁的身上多了一丝暖意。
不知道为什么,林侯他们的人马这个时候还没有找来,她伸手探他的额头,好在一切都算正常。
“还晕吗?”
霍西洲的臂膀拥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下巴便搁在她的香肩上,眼睑微垂,薄唇上弯:“是有点。”
他的身体特质就是这样,再大的伤,忍一忍过去了,之后就会恢复得很快,比这更严重的创伤他也经历过无数了。只是娘子特别紧张着自己,不知怎的,令他反而恢复得没有以前快了,直到现在,头还晕乎,立不稳身体。但霍西洲不想在燕攸宁面前示弱,只好假借抱她的名义,实则将身体半挂在她身上。
她为自己紧张就好了,不想让她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