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宁咬紧银牙,发了狠,撑地起身,可是双臂已然磕伤,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不得已无力地再一次跌倒。
一次次地爬起来,又一次次地摔回泥泞。
全身的力量几乎被抽干,再也不能站起,遑论去追逐那道让她魂魄颠倒的幻影。泪水从眼眶中如潮水涌出,冲刷着脸上顽固黏合的脏污,洗出两道白雪般明澈剔透的泪痕。
最后一次,燕攸宁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可是脑中却是天旋地转,面前交织的幻光不断地闪过,仿佛有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立在遥远的那座山头。
他的身姿笔挺,若崖岸青松,巉然岩礁,岿然已千年,手中的剑锋拂下三尺雪芒,剑刃上血迹犹在。
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要朝着那道身影追逐而去,可看不见脚下,再度被风雨雷电劈落的残枝绊倒,身体朝前趔趄出去。
这一次,她跌入了一个像梦一样温暖而结实,仿佛裹着甜蜜的琼浆般的怀抱。
意识模糊了下去。
只记得自己恍惚好像用双臂攀住了他的脖颈,往上,是被雨水淋湿的皮肤,带着火一般的烫意。
双臂无力地垂落,折腾了这么久,燕攸宁沉沉地晕睡了过去,人事不知。
第63章往死而生
空山挂雨,泠泠泷泷。一座巨大的砌成斗拱飞檐的正殿之后,青崖若点黛,素湍如委练。细雨中,瀑布冲刷而下的巨大声响,犹如奔雷隐动,四时不断。
博古架于地面投出蜡烛所照的层层密影,香几漆案上,茶香袅袅。
朦胧的水雾氤氲了面前英俊男人沉毅的面容,从雾色之中缓慢地透出坚毅而锋利的下颌轮廓。一张还过于年轻的脸上,神情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属于这年纪的老成稳重。
对面观主轻挥了一把拂尘,步到漆案旁,与他相对而坐。
“居士,如何称呼?”
观主不管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极其温和,仿佛长辈对着小孩儿那样,充满了殷殷关切。
“长渊。”
男人眼睑微微一翻,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漆案上,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擦过杯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