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的聚会和欢度佳节要比宫宴还热闹几分,霍西洲携燕攸宁的素手,两人没有任何随从地穿行在人潮如流的朱雀长街,燕攸宁的小手湿漉漉的,被他攥出了一身手汗。夏天还没过去,暑热不散,他却执意要让她穿上防风的斗篷,捂得她的现在脑门都开始沁汗了。
“霍西洲,”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依附于男人身上,扁嘴控诉道,“我说了我都看不见,你还带我出来!有什么意义!”
霍西洲道:“我可以描述给你听。”
“嗯?”
“比如在你侧手边,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到现在还没歇业,而且今天他的店中男客人居多,都是陪伴心仪的女子前来购买水粉的,队伍排到了大街上,它的门匾上左右两侧,挂有锦鲤戏水和狸奴扑蝶图样的彩灯笼,一只是粉色,一只是绿色。”
燕攸宁在喧哗的人声中,不得不侧过耳朵细细凝神听着。
以前她从来不知霍西洲也可以这么多话,她常常称他为“闷葫芦”“臭哑巴”。她边听着,幽幽地唉声叹气。
“霍西洲,”她掐住他胳膊,嘟嘴,“怎么别人的郎君就肯排队给人家的心上人送胭脂水粉呢,为什么你好像就没送我什么东西。你想想是不是,我还送你剑穗呢!”
霍西洲顿了顿,心道那条剑穗也不算是送给我的。
“你怎么又不说话?”
霍西洲回过神,拍她脑袋,“王妃想要?”
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任由他欺凌,脑袋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头别提有多不欢喜,嘟囔道:“不送就算,怎么还欺负人呢?不睬你了!”
她说着就要推他臂膀往前走去,霍西洲跟上两步,担忧她看不见而跌倒,急忙将她拢入臂弯下,“阿胭。”
适逢街市上一辆马车驰骤,呼啸而过,夹道百姓都惊慌失色,霍西洲带着她避开了飞快赶往宫门的马车,耳畔有道疾风擦过,骨膜涌起些微刺麻感。
不知道是谁在朱雀长街上纵马,但长安城内的权贵藐视王法、践踏百姓的权益已经不是一两日了,霍西洲胸中如有无名之火在燃,这时,身后孙倬突然来报:“王爷,事情有不妙。”
他扭过头,并不避讳燕攸宁在场,问道:“怎么了?”
孙倬看了眼静静地待在王爷怀中的王妃,迟疑了下,低声地道:“今日的宫宴上,高黎王子向天子请求,不许王爷向高黎王子出借大巫。天子……已经答应。君无戏言,这件事恐怕改不了,王爷,很难再让那个大巫给王妃治眼睛了。”
再顿少顷,孙倬已经不敢去看王妃失望的脸色,硬着头皮道:“王爷,依我看,这西夷定也不缺医术比肩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巫的,咱们要不然再抓一个来?”
“不必,”霍西洲的脸色一时变得极冷,“李氏一族真当我霍西洲认下招安,就是驯服之人?”
嗯,您自然不是。孙倬偷摸瞟了一眼王爷怀中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妃,暗暗地想。只怕十有bā • jiǔ,是为了娶一位如花似玉的王妃吧。
第82章抢人
宫宴散尽,高黎王子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满意足地带着自己的心腹大巫回馆舍,由鸿胪寺卿打点下,一觉睡到了天明。
次日长安城热热闹闹的乞巧节就成了残灯末庙,馆舍冷清下来。
一大清早地,大巫与高黎王子由鸿胪寺卿卢偕隐陪同,步行游长安西城大报恩寺。
大报恩寺是前年天子为了贺贵妃有孕时所建,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三月便已落成,可惜贵妃的胎儿并没有保住,太医诊治,盖因气血不足所致。天子震怒,本意拆除大报恩寺,群臣极力劝阻,道不可触怒佛陀,以免惹来天神不满,天子清醒过来,事后留下了这间寺庙。因为此故,大报恩寺的香客一直不多,唯独胜在此处依山傍水,寺外有无数啼血杜鹃、锦簇月红,故而迁客骚人,多会于此。一年四季,游人不断。
卢偕隐沿途为高黎王子与大巫介绍山光水色,引经据典,倒也不管这从西夷来的两人能不能听懂,反正是将高黎王子唬的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多次竖起大拇指道:“汉人高明!”
如果西圣国能够全面习得汉文化,学习中原的诗文、建筑、绘画、农耕,必然能够走向富庶。高黎王子叹息着想道。
“高黎王子,此花名叫牡丹,乃我中原最负盛名的花种,盛开之际花朵硕大如盘,色泽鲜艳明丽,各色如漾。只可惜时维七月流火,花已尽谢。”
单是听鸿胪寺卿这么说,高黎王子已经开始在心中畅想,在这一路上开满牡丹会是一种什么图景,不禁叹息:“我在你们的画上见到过你说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