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局要是再输了,可就真对大周的马球高手没了任何指望了,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霍西洲。不用说长渊王,他的王妃在女人堆里马球打得也是一等一的好,可惜现今瞎了眼睛,妇犹如此,况于丈夫?
这件事,只怕还真的只能指望霍西洲。
虽然现在只能这样想,但他们还是宁可李苌力挽颓势,毕竟自家的宗室子弟,总不能输给一个草莽野夫。现在陛下宠信霍西洲,倚仗长渊军权,长此以往,是养虎为患,迟早给大周招来祸端的。
球场上,李苌已经在高黎王子的种种花样颠来倒去之下焦头烂额,犹如老叟戏顽童,根本不给李苌任何还手的机会。
李苌被双路夹击,别说摸到球了,整个过程当中根本没有几次机会能突出重围,这高黎王子看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则心思缜密,针对周骠和李苌的打法巧使妙计各有安排,永处上风不败之地。
西夷的球队,除了高黎王子本身球技了得,他麾下的两员干将也是实力不俗,将李苌防得滴水不漏,李苌空有一身本事无处施展,眼看着马球几经辗转终于落到了高黎王子的手中,他策马纵身腾挪,挥杖相击,“砰”剧烈一声想,那球直奔门洞而去。最终,精准无误地进了球门。
西夷又拿下了这一分。
虽然大周的马队与西夷吃咬甚紧,然而纠缠这么许久,终究有所不敌,李苌在接近最后的关头,依旧输了这一分。
沙漏到了底,这一局,又是西夷胜出。
西夷人开始摇头摆尾大肆庆贺,将屁股肉抽得虎虎作响,反观周人这边,个个偃旗息鼓,宛若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莫有一语。高黎王子照旧施展他学来的中原礼节,对李苌颔首行礼:“东淄王殿下,感谢赐教,你的球技精湛,我们差一点赢不了。”
李苌的身影一动不动,只有面部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回应了一句,便转身走下了球场,向天子请罪。
东淄王跪下的时候,他身后,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个个脸色惶恐。
天子保持着一贯的动作,但这一次,明显龙颜不悦,对李苌的请罪也视若无睹,看了看,最终抬了抬手,道:“都平身吧。”
这时,高黎王子也上前,对天子说道:“小王刚刚热身,这才稍绽开拳脚,还请天可汗陛下赐下第三场比赛。大周能人辈出,定有能完胜不才小王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肯定至极。
可在场的名臣却个个面有菜色,心有戚戚焉,谁也不敢接茬。
这高黎王子看似谦恭实则傲慢,他所说的能人异士在偌大的大周定是有的,以上国千万人口之优势,难道还找不出几个会打球的?可是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
若说要找,那也不必去找,这现成的长渊王,就成了众望所归。
大家伙儿都盼望他能够站出来,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来自弹丸小国也敢猖狂的高黎王子,狠狠出这一口被他羞辱、戏耍的鸟气。
李苌被天子平身,可却不起身。他自是知道,自己这次辜负了天子的期望,接下来将要上场的人是谁。
现在三场已经输了两场,无论谁再上,这败势也已经不可能挽回,所以李苌自知,他是输了关键的一场。可如果霍西洲上了,且他赢了,那这就是一记铁砂掌掴在他李苌的脸上。李苌的面部肌肉再度抽动了起来,恨意如火如荼,肝肺欲裂。
“既然如此,长渊王——”
天子目光转向霍西洲,一片寂静之中,说了这么七个字。
别的话没有多说,也不必多说。
但凡在场的听见了这七个字,都不会不清楚这其中的意思。
霍西洲掌中的酒觞落回了案上,他的眸光稍抬起,正好与高黎王子对视上。高黎王子的那张脸掩藏在他浓密厚实的红胡子底下看得不分明,只有分明的一双眼底快要泛滥而出的笑意,像是挑衅,又像是令他不要下场破坏了结盟的友谊。
但高黎王子应该也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没人能够抗拒天子的命令。
至少实在明面上。
这叫抗旨不尊。
霍西洲从人堆所在之处缓慢地起了身,似乎正要复命。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由远而近,打断了霍西洲将要说的话:“陛下!林墨池请缨!”
林侯的眼睛倏然睁大,他朝着那马蹄急促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人一马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青衣少女宛如一枚纤细的柳叶于风中猎猎招展,随着她这一声清叱,无人不晓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