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娘,这怎么能怪娘!”燕夜紫现在对卢氏充满了感激,连忙摇头,说道,“要怪,只能怪燕攸宁那个贱人!我当初怎么没有在青霞山埋伏人手杀了他!”
卢氏一听这话,也怔住了,久久无言。
燕夜紫自忖如今母亲都已经跟自己出来了,说话再没了顾忌,眸光阴狠,双手近乎要将囚车的木栏抓下一片纷飞的尘屑:“如果不是李苌阻拦我,限制我的自由,我当年早该那么做了!也怪我情敌大意,以为她都瞎了眼睛,也困在青霞山,那个死马奴也死了,她这一生也就这样完全不如我了,才轻易放过了她。”
卢氏嘴唇哆嗦着,万没想到,阿墨的心头竟然藏着如此歹毒的念头!
难怪从前,阿胭就极不喜欢阿墨,她那时只以为,是因为父母偏心,导致她们姊妹离心。但她和燕昇都没什么办法,就算是各归各位,可阿墨才是他们养在膝下十几年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女儿,阿胭在卫氏的手底下养着,脾性孤傲偏激,虽然当时有所收敛,但,她就是没法将她当作真正亲生的女儿。
可没想到,阿胭从小吃足苦头,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荣光全部让给了阿胭,她可不欠阿墨,青霞山那时,更是还从没有对阿墨有过任何倾轧歹念,而燕夜紫的心中,却藏了这么阴狠的邪念!
本自同根生,她为何如此!
一时之间,卢氏望着自己一手拉扯长大的女儿,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直是不寒而栗!
燕夜紫久等不到母亲回话,一扭过头,却见卢氏怔忡望着自己,神色复杂难言,先是诧异,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何话,便着急道:“娘,我说错了,是今天,今天我们都要流放到朔州去了,我……我好恨!太恨了!这才说了胡话!”
卢氏轻轻摇头,脸色难看地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想来,不怪阿胭。父母子女一场,却本来就没什么情分。”
燕夜紫不肯同意,“不是这样的!爹娘,你们好歹生了她养了她一场,在夏国公府,可没少了她的吃喝,现在她不报父母深恩,就将我们一家赶出长安,这算哪门子的女儿!她就是恶毒!”
卢氏苦笑:“我原本就不同意你父亲的行事作风,先前倚仗国丈的身份横行霸道,劳民伤财,还得了一个贼头的罪名,按新朝的律法,该判处死罪,你看那太师和尚书令,不就已经伏法了吗?至于阿墨你,是前朝的妖妃,曾经投靠戚梦白那个乱臣贼子,朝中对你喊打喊杀的也有不少。现今她将我们发落到朔州,留下了我们的性命,我看也不能再多作要求了。”
昨日接燕昇出狱之后卢氏才想明白。
因为回到国公府,仅仅只是收拾行李的间隙,那长安百姓便蜂拥而至,将府门堵得水泄不通,烂菜叶撒了一地,甚至有泼粪、洒狗血的,人人叫骂,个个想他们一家以死谢罪。卢氏惊惶变色之下,这才明白,燕攸宁肯放她们一条活路,定也顶了不小的压力。长安是决计待不住了,不如前往朔州另谋出路。
情知母亲说的是事实,可燕夜紫还是不肯认同,尖锐的虎牙将下唇磨出了血痕。
她一败涂地,都拜燕攸宁所赐,这一生燕攸宁都休想再与他们家有任何干系了,就让这个罪臣之女去坐那个烫手的后位,与那个下贱的马奴双宿双飞去吧,没人再稀罕!
……
霍西洲行军神速,与广陵王在淮河岸边一战获得大捷。
此战告捷,同时也奠定了长渊军横扫扬州的胜利,霍西洲率领的铁骑,行舟涉水而下,一路联合各方投降的州牧藩王,连横一气,荡平扬州。
不过区区半年,战事便已收尾,在这关头,霍西洲却秘密回到了长安。
燕攸宁正和久久在葡萄藤底下玩耍,久久仰着小脑袋数着木架上挂着的一串串清凌凌的水葡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哗啦啦流下来。
这时宫人来报,说是陛下回来了。
燕攸宁立刻站起了身,宫人转口又道:“陛下受了重伤。”
燕攸宁再也坐不住,将久久丢给抱琴,便犹如一阵风冲进了太晨殿。
几名太医会诊之后,为霍西洲处理了伤口,并开了药方子,正见到皇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对视几眼,这才缓缓退下了。
燕攸宁呼吸凝滞,几乎不敢喘口气,脚步颤颤巍巍地朝他所躺的床榻靠了过去,没等到走到,双膝便先一软,跪倒了下来。
榻上,霍西洲听闻动静,睁开了漆黑的眸,转头看向燕攸宁,她瘫坐在地,哭得像只花猫一样,动也不敢动,唯恐惊扰了自己养伤般,他不禁好笑:“宁宁,你怎么坐地上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