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董彩凤怎么想的,咋就脸那么大,竟好意思张嘴要那么高的彩礼。”程芬嗤声,“我一个镇上的亲戚,他家闺女是汽水厂正式职工,找的婆家是水泥厂的正式工,就这人家女方才要了一台缝纫机,五十块钱。这还都要带回去的,可不给娘家。”
“就是作的,以为人家钱家四小子非她闺女不可,她家闺女也不是天仙,再说晚上睡觉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对男人来说都一样。”
刘秀继续道:“这下惹急了钱家四小子不要她闺女了,我看她还能把她闺女卖多少钱?三十块我看都没人愿意出,就那么穷的娘家,一大家子吸血虫,谁娶谁倒霉!”
“可不是。”说着两人就赶上金家和董彩凤一起了,程芬转了转眼珠子,不怀好意地笑了。
“呦,这不是闺女要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外加一百块的金家大妹子嘛,你家三丫头的彩礼谈得怎么样了,人家钱家四小子认吗?”程芬讥讽着大声嚷嚷,使过往的村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董彩凤当然知道程芬是在嘲笑她,没好气的道:“正在谈,人家钱家四小子乐意着呢,我家三丫头就值这个价,不像你们家的三朵金花,个顶个的赔钱货。”
程芬连续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没儿子,所以村里人背地里都笑她生了三朵金花。生不出儿子是程芬的忌讳。
“我再怎么生不出儿子也比你生了儿子说不上媳妇,卖闺女给儿子说媳妇强上一百倍。”泼辣的程芬立时反唇相讥,“哦,对了,现在闺女也卖不出去了。一个小野鸡还敢要凤凰价,也真不要脸,还敢大言不惭地撒谎,谁不知道钱家四小子觉得价高都不要你三闺女了,还敢撒谎说正在谈。我劝你回去叫你男人撒泼尿给你三丫头照照,照清楚点,自己什么样没数,还敢要这么高的彩礼,别最后嫁不出去!”
“你……”
“我怎么了?”程芬泼辣地道:“你自己满口谎话被人揭穿恼羞成怒了,你不是说在谈吗,那钱家人就在前头,咱们喊住他们问问。”
董彩凤当然不敢,那天钱向东可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她闺女,钱家人才敢把他们撵出来。虽然董彩凤不相信这话,认为钱向东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迟早还得哭着求着她求娶三丫头。
但是怕不明真相的村人相信,便不敢和程芬较真。
程芬顿时如打了胜仗的公鸡似得,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从此见到金家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刺上两句。
董彩凤被气得上不来气,差点没翻白眼晕过去,可她到底没晕过去,就得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耳边村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董彩凤在路上憋着,回家搡着金桂枝,也不背着人就又打又捏。
金家人都见怪不怪,全都漠然视之,金桂枝不敢大声哭,小猫似得气若游丝的抽泣。
还是金桂枝她奶看不得几个儿子孙子干一天活,还挨饿,坐在里屋骂道:“奸懒馋滑的臭婆娘还不赶紧做饭去,别借着教训你家三丫头的由头就躲懒不做饭,没看见你嫂子弟妹都在忙活,还不赶紧去帮忙。”
“来了,来了,这就来啊,娘。”董彩凤一边应着,一边狠狠捏了女儿最后把,才慌张地跑出去。
金桂枝趴在炕上用大被子捂住自己的头,这才敢肆无忌惮的哭。
不管怎样,董彩凤看在金桂枝的保证上,总算同意让她吃早饭了,虽然吃不饱,但这年头没人能吃饱。别人不是钱向东,不会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口粮省下来带给她吃。
钱家倒是没人敢克扣钱向东的口粮,但也不会多给他。一年到头,生产队就分那么点粮食,谁家也吃不饱。
吃过饭后,钱向东去了大队书记家,开门的是他家小儿子张军。张军一看是钱向东,吓了一跳,又不敢就此关门,半躲在门口,若隐若现地探着个脑袋惶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钱向东有点想笑,仔细想想了不管前任还是他似乎都没对这小子怎么样过,这小子怎么每次见了他,就跟鹌鹑似得。
钱向东不知道,张军是亲眼看着他提着刀满村子追着钱家人砍的见证者。那时候张军才四岁,连着做了几宿噩梦后,从此就有了心理阴影,看见钱向东就从心底恐惧,总感觉他随时会提着刀砍他。
“你不用害怕,我是过来借自行车的,明天我想去镇上一趟,麻烦你爸给我开个介绍信。”钱向东尽量和颜悦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