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侧耳细听,面上闪过几分不自在,斟酌过才说:“那人夸耀掌柜的性情不嘉,待天黑几分便早早归家。”
卓枝反驳:“殿下是不是诓我?他分明说睡什么,我听得懂一些。”见到东宫面上有些不自在,她略略一联想,得出了惊人结论:“他要掌柜的同意他今夜睡在此处?”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二店里待不住,主动上前劝告。”
东宫垂目不语,便是卓枝也看得出他竭力忍笑,卓枝疑惑问:“怎么了?”
东宫努力绷着面容,压抑着脱口而出的笑意,他勉强说:“不是要掌柜的同意此事。”
“那是什么?”卓枝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点也不明白,闲汉偏要寻衅滋事,强行睡在酒肆哪里好笑了?不管是那家店里的掌柜的也不能同意吧?
难道是她听错了不成?
卓枝凝神细听,她鹦鹉学舌般,连蒙带猜重复了几遍“掌柜的”读音。她被东宫无端的笑弄得羞恼不已,面上不由带出些羞意,她问:“殿下,这句又是什么意思?”
阿枝猜测据真实情况相差太远......东宫收敛笑意,他温声认真答:“媳妇。”
啊?
她愣住,心脏剧烈的跳动,朱唇张合无言:“什么媳妇?”
东宫不紧不慢解释:“并非狎昵取笑,阿枝,此人口中掌柜的指的是府中大妇,诸如夫人娘子,在玄缺惯称媳妇。”见卓枝垂首,沉默不语。他起身捏着她的双手,倾身低声道:“上京也有此等称呼,阿枝未曾听过吗?”
这误会大发了,她以为闲汉欲图睡在酒肆,还迫使掌柜的同意。结果人家原意是媳妇泼辣,他要早早回家睡觉。
东宫又说:“孤未曾取笑你,难道阿枝为此置气?”
她又不是心眼针尖大小的人,怎么会为这种误会生气?
只是,只是她方才听东宫解释玄缺话时叫了声媳妇,顿觉浑身不对劲,耳畔生热,心间酥麻,仿佛有根弦被人重重一撩,真真又羞又恼。她不想东宫看出羞赧,索性认了小气的事。
卓枝不愿抬头看东宫,担心被看出什么。
这时,一声熟悉的叫喊声拯救了她:“卓二,卓二郎!”她凭栏下眺,街面人流如织,她的目光在人群扫视片刻,便发现了冯秋月,只见他奋力抬手胡乱挥舞,大步迈上前来。
冯秋月心中装着事,这方见到解决之契机,连带着什么也顾不得,大步跑上阁楼,正要扑上前与卓枝说些什么,却见到了东宫端坐其旁。
他忙略整形容,抱拳行礼:“殿下金安。”
东宫高深莫测的说:“你来寻花卿,可是为了刘七姑的事?若由此有关,孤不愿听。”他施施然起身,俯身贴耳道:“阿枝,亥时前回来。”他的气息温热,扑洒在她耳畔,卓枝心中微微震颤,某种微妙宛如藤蔓悄然生长。
她慌乱起身,胡乱点头,叫外人看来她是一副恨不得东宫立即走的样子。
冯秋月忽然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上来......还看见这么一幕,他真是勇士。不对卓二才是勇士,从来都是伴君如伴虎的,这里反过来了,他劝道:“卓二,你有没有看过一个故事,就是古代有个郎君极得国主喜爱,经常一起吃桃,后来国主嫉恨他抢桃之仇,便设计两桃杀了他家三兄弟,灭了满门,太惨了!”
他苦口婆心,不断伴以点首。
卓枝嫌弃瞥过来,说:“......分桃,二桃杀三士是两个故事。”
冯秋月尴尬挠头,他支支吾吾:“是吗?是这样吗?”他想起了正事,赶忙打哈哈:“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如殿下所言是为了刘七姑的事......”
听他细细一番讲述,卓枝才得知自那日劫持她未果,刘七姑和一众马匪便被关在牢中。这事东宫下令,由随行禁卫负责扣押审讯。
冯秋月歉意万分:“他们上次差点害死你,卓二你平白蒙受委屈不假,只是我受人之托便厚脸皮求你饶她一命吧。”卓枝并未想到后果如此严重,那事之后她就去了范阳,后来赶任务回到玄缺,经历生死,至于这些小恩小怨,她早就忘怀。
何况东宫从未提及刘七姑一行人,她还以为他们照旧生活。她轻声问:“我当然不愿她丢了性命。虽说她误会了我与鞑子相联,可并非出于歪心。何况幸得她揭穿刘家与鞑靼私下诡秘,于战事有功。”
她迟疑的说:“可是我当如何是好?”她凝神略想,提议道:“不若我回禀殿下,就说前事复杂难言,对错难辨,此事干脆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