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
她捏着牡丹花枝,定了定神,慢慢说:“这株豆绿真是珍惜。”
应道奇率先迈步,说:“豆绿虽长得好,可也不要因赏花误了午膳,花卿随我来。”不过片刻之间,卓枝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她收起震惊悲戚之色,缓缓随着应道奇行至休憩之处。
熟料他们正巧遇到东宫,只见他神色微凝,静默的立在阶下,黄维德垂手立在身后。
两人上前行礼问安。
东宫看着她,眼中缓缓散开笑意:“阿枝,怎么贪玩摘花去了?”他看了一眼应道奇,声音辨别不出什么说:“六郎到处寻你,你们且去。”
黄维德揽住应道奇的肩,连声告退。
卓枝沉默的看着手中花。此时她心中仍是震惊不已,只是勉强不显露面上罢了。因而她只顾得上沉思,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东宫从她手中接过牡丹,倾身靠近她耳边:“去借文集了?”
温热的气息扑到耳畔,卓枝耳边一热,她连连点头,忽的想起那《所思集》是春山先生西域三十六国游记。早在寒食节那夜,她就告诉东宫抄完这集子的事了。
“我,”她犹豫片刻,这事不能据实已告,卓枝紧张的看了眼东宫,生怕他继续问下去,轻声说:“是有旁的事......”
正不知如何开口细说,她朱唇翕翕,微微抬首,正好抵住一枝豆绿牡丹。
东宫以牡丹为指虚虚一点,他垂目看来,墨眸清亮闪动着暖意,他缓缓道:“何故愁眉苦脸?孤又不会过问。”他移开牡丹,抬手轻轻拂过卓枝鬓发,似是亲昵耳语:“阿枝,牡丹有了,可要簪在发间?”
卓枝看着那株牡丹,豆青花苞隐隐透出碧玉色,大昭似乎并不忌讳绿色上头......她本能摇头拒绝。
东宫疑惑,沉吟片刻,含笑挪揄道:“总不能是赠与孤的?”见卓枝面上闪现窘迫,他又问:“正像玄阙那时,女郎掷果与你,你再转送与孤?”
怎么说起红果子的事,她都快忘记了。那时她牙疼的要命,匆忙起身行礼,顾不得整理衣衫,袖口一松,那原本藏在袖中的山里红不甘寂寞,咕噜噜的滚了出来。后来卓枝据实已告山楂来历,她还特意熬糖做糖葫芦,结果很失败,滋味一言难尽,又酸又苦。
话头一起,两人顿时回忆起那滋味,具是皱眉。卓枝笑说:“清河堂里的石榴极为清甜,等今年结了果子赠与殿下品尝。”她想起松风,又好奇问:“殿下遣松风去做什么?”
春风拂过牡丹枝叶,随着哗啦啦的细微声响,庭中弥漫起淡雅的香气。花风熏得人欲醉,东宫微顿,抬手略整青纱道袍。那青袍本就齐整不见起皱,他却理了又理,最终有些不自在的说:“邀你宿在储宫的事。”
“今天?”
东宫深深地望着她说:“此后。”
第93章黑暗之中,那颗沉蓝珠散……
清和堂庭中的石榴树前几日还开的热闹,不过是经了场雨,却一下子染了病。起先石榴树有些怏怏,卓枝不以为意,毕竟这株石榴树已经有十七八年树龄,算得上一株老树,不过是雨水丰欠,没两日便自然无事。
可谁知石榴叶片迅速枯黄,许多含苞的石榴花也纷纷从枝头坠下,卓枝后知后觉,令人请来了侍弄花木的花匠,可是请了许多人来,换了无数种法子,总也无济于事。不过寥寥数日,石榴树便由枝头春意闹转为几许凛冬寒枝。
瓶儿最为难受,她平素守着石榴树,日盼夜盼等着吃石榴果,如今等到一场空。她还偷偷抹泪,这日一早她兴高采烈地掀帘而入,她说:“郎君,您有两封信,一封是海宁的,另一封是山东的,您快瞧瞧看!”
因应娘子的事,再加之石榴树,卓枝心中难免不安。海宁范姝来信,确实是件好事,她面上挂了笑,从蹀躞带上取下匕首,飞快的拆开信,她轻声念:“......卓大当家一行人已经安排妥当,目前海宁一切安好,范姝。”
至于山东的信,卓枝也拿不准这是谁寄来的,她心中冒出一个模糊的念头,许是王嫣然的来信也说不定?结果一拆开竟真是王嫣然来信,信里极力邀请她共同去海宁游玩,还说她不日将抵京,到时两人可以一道走。
这信同上一封一般,卓枝仍是念了出来,一旁瓶儿撇撇嘴:“王娘子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要胡说,王娘子她很好。只是你一心向着我,尚且不了解她呢。”卓枝觑她一眼,慢慢的将玄阙那些事讲给瓶儿听。良久,荷叶滴漏水珠倏然落在银铃上,银铃随着水珠响了数下,卓枝起身穿苎罗轻纱外衫,这会辰时过半,正是到了卓枝与应道奇相约去浊溪诗会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