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窗大敞,湖面熏风裹着落英花瓣越过窗,阿枝卷缩着睡在窗边的矮榻上,乌油油的长发披散满肩,几朵野踯躅落在她脸侧发间。
东宫缓步上前,他眼中柔情万分,垂眸细细打量着她,风片刻不停歇,纷纷花瓣顺着她的长发慢慢滑落颈间,衣襟,她的颈柔玉般细腻,比花瓣更柔软。只是她皱着眉头,似是睡不舒服,东宫躬身正欲抱起她,低眼却看到她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前襟更是撑出柔软的弧度,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衣衫交叠间一抹白皙落在眼底。
突然间,东宫明了阿枝为何要唤婢女带来换洗的衣衫,他脸上烧得慌,当即直起身子,后退几步,却冒失的撞上八扇屏,“哐当”一声重响。
阿枝醒来了。
东宫罕见的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底害羞也不愿直视卓枝。他侧身望着门扇,窘迫难言,霎时什么也说不出。过了好半晌,终于他平复心情,郑重其事说:“大婚之前,孤不会再唐突于你。”
第105章孤如你所愿
入夏酷热一日更甚一日,幽篁里虽有竹林潇潇,但热意丝毫未消减,别馆内设有三五座黄檀冰几,冰如小山堆得满满一洗,王嫣然受不了热气,她立在堂内清凉片刻,复又回到内室,见卓枝正捏着鼻子饮药。她想起这几日听到的流言蜚语,欲言又止。内室不设冰几,还是因卓枝染了风寒的缘故,医官令她莫贪凉,饮上几味药寒气散发于体外,病便可好了。
王嫣然悄悄瞟了卓枝一眼,忍了忍没说出来。
自早晨起,王嫣然就一度扭捏难言地看着她,卓枝放下药碗,这一来一去也被她拉起好奇心了,她将襟帕递给王嫣然,问:“怎么了?直说罢。”
王嫣然擦去额间汗珠,她眼神左右游移,最终愤愤道:“这几日太平宫侍人中有个传闻,说是,”她看着襟帕,双拳紧握,遂下决心快速说:“都说东宫太子前夜幸了个宫婢,就在刺客刺杀那一夜!不巧被御林军撞破......”
卓枝:......
头一个反应竟然是幸好没人瞧见她的脸,不过那夜的事,她原以为王嫣然多多少少有所察觉,怎么看样子,她好似一无所知。
王嫣然继续念叨:“那天我本是回去取衣衫,却碰上意外,然后,”她面上一红,哼哼唧唧的说:“就没能回来。你一定是等我太久了,才染上感冒,偶感风寒了罢?”
迎着她关怀的眼神,卓枝低眸回避,轻声说:“不是,我原本是坐在榻上等你的,谁知道就那么睡着,一梦醒来天都亮了,可能是那时着凉了吧。”她不禁微微提高了声音:“什么意外?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嫣然连连摇头,她迟疑地说:“太子殿下的事,你不要太过伤心,他们古代人,”王嫣然突兀闭口,她神色苦恼,支支吾吾想要安慰她,却又说不出什么。
卓枝稍稍怔愣,她唇畔勾起淡淡的笑纹,分外勉强:“此事至多是,太子妃劳烦挂心罢。”
屏风外冰几散发出寒凉的白气,她眼前模糊,只觉逐渐与一瓯春青色的烟篆汇合,那一日东宫说的话又在她耳畔响起。
大婚之前,孤不会唐突见你。
那时方听一声巨响,她从噩梦中惊醒,头疼欲裂,就见东宫立在身前十步开外,他负手面朝殿门,低声吐出这句话,她听得不甚分明,微末的几个字,他声音轻之又轻。梦中东宫大婚的场景仿佛与眼前的一切慢慢重合,她一时恍惚,不知究竟是在现实,还是梦中。
卓枝缓缓起身,踯躅花瓣从她衣间零落满地,她声如蚊蚋:“什么意思?殿下与谁大婚?”
闻言,东宫转身,步伐轻快向她走前几步,他垂首自然而然注视着卓枝,眼中温情脉脉。他似是想起什么,又猛然将眸光下移,落在她交握的双手之上,只觉嗓间微痒,生出十分哑涩:“与你。”
这些日的分别冷淡竟然还没能让她脱身而出,那一刻她忘记他们之间宛若天堑,隔着血脉伦常,心中仍然生出妄想,她本能便要应他。但她终究晓事了,那些欣喜也只是片刻,她听到自己说:“我不愿意。”
东宫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诧异失言,本能凑前一步:“昨夜你我已经......”
闻言卓枝面色一白。
东宫眼前不知怎的那日她满面残泪的模样,再度浮现眼前,似是慢慢与此时重合。他心中仿佛有什么关窍一动,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只得压下满腹郁气,那些过往纠缠,他决定都通通视而不见,温声讲理:“事关圣人侯府,确有不易。待太平峪事了,孤即拜访侯府,与建宁侯及县主再行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