孱弱不堪的何内侍仰面倒在一片血泊中,卓泉恰好就站在他身畔不远处。
卓泉从未目睹过此等惨烈的自尽,突如其来,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溅的满头满脸血渍,万分狼狈。
第113章三司会审
午后原是艳阳天,一股妖风吹过,金乌瞬时被厚重的乌云掩住,眼看着天气就阴沉下来,虽然没了艳阳高照,可是众人只觉得好似更热了。王德全指挥着御林卫拖走何内侍,青砖已然印出片片血印,堂内也弥漫着阵阵古怪腥气。
这时众人回过神来,他们心中不免生出疑窦,目光转到堂外去。
毕竟方才经过除衣自证一番fēng • bō,卓泉已是赤着半身,他无论如何也不是女郎,那么只有另一个了。也许另一个也是郎君,燕款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但转瞬就推翻这种假设,毕竟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话,何内侍就算说出来,被人拆穿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
又何必自尽,又何必求情。
闹得这般惨烈......
堂中众人百态,圣人端坐高位,已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觉得都不需要派人去验,只消看寿春县主惨白面色,也知一二。但是验证还是需要验证的,这几人也不能关到一处,他反复思索着后事,面上不禁带出几分凝重。
宗亲中尽是些老掉牙的家伙,平日仗着辈分耀武扬威惯了,有自诩陇东世族。大昭以仁孝治天下,圣人对待本支宗亲,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对待陇东燕氏,则是敬之打压之。因而众宗亲也纷纷翘首,有一人认出了什么,忽然说:“卓二郎,不是小侯爷吗?”他停住口,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
众人面色皆有些奇怪。
若说起寿春县主的儿子,众人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什么。
若说起小侯爷,满上京城随便拉出来个人,都能将他那些流言蜚语讲得头头是道。早几年坊市纵马,虽未伤人,但也是触犯律条;更别说浊溪集会,为了个粉头歌姬,和侍郎家的小儿子大打出手,最终闹成打群架,牵连数个侯府;今年春豪掷千金,捧出个红粉头名......这一声小侯爷,一下子唤起了众人的记忆。
这怎么看也跟女郎不挨边啊。
也许,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刷转回卓泉身上,这也分明不是啊!卓泉被众人齐齐盯着,又羞又恼,赶忙拾起衣裳胡乱穿上身。
圣人面色阴沉,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手中的鎏金牡丹盏。
这件事他是打算容后再审的,毕竟有许多事不好当着众人明面上说。原以为此番光邀宗亲前来,也是为了借卓泉子虚乌有之事,简单定罪,敲山震虎而已......他的眼睛眯起来,显露出万分冷厉,食指敲案几数下,当即下了决定,圣人放下杯盏说:“将她押下去验明身份,至于这几封信,找几个翰林学士,辨一辨字迹,今天就......”
圣人意思明显,撂了杯盏,这是逐客令。
可偏有那不长眼的打扰,紫袍金带的东岭侯年岁大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小侯爷是何等人也。他老眼昏花,似是没看出圣人满面不善,他眯眼耳背,竖着手掌搭在耳畔,高声问道:“谁?”
燕款尊老爱幼的品德不合时宜的显现出来,他大声回答:“是寿春家的二小子,小侯爷!”
“小侯爷?可是那个,圣人赐做东宫伴读的小侯爷?今年春立下奇功射杀伊智逐的那个小侯爷?真是英雄出少年,当时,老夫记得连带那荧惑守心也历时顿消了。”
他这一连串的明知故问,惹得圣人面色更是黑沉如锅底。
哪里是老眼昏聩,分明年老成精。东岭侯心知此事若是不现下弄得清楚。若让圣人一通大被盖了过去,是男是女,是死是活,还不任由圣人说了算,这就变成永远的悬案了。
何况他故意提起荧惑守心,也是因此事太过出名,上京宗亲哪一个不知荧惑守心之事?冬日里夜里长见荧惑闪烁着不详红光,莫说是他们这些个人,就是山里乡野道士,略懂些天象识几个字的人都晓得荧惑守心的厉害。
荧惑守心,自古以来这就被世人视为天降责罚,大灾之相。
圣人也不敢轻视。
他连连去了圣皇观数次,斋戒月余,甚至一个月内,连下了两道罪己诏,这可是绝无仅有的。若是这天象还不消减,恐怕圣人只能移祸,轻则赐死丞相,重则,虎毒食子只能将手段动到东宫头上。可那时说来也巧了,东宫远在玄阙,便是要处置,一时也不方便。只能等赤河开,那就要等到阳春三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