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鬼借钟馗,姬妾不过是钟馗罢了。
孟子曰,君子引而不发,这是东宫的手笔,山中五月,世人皆以为东宫不堪见人耳目,谁知在这里埋着一笔,果然没白修行啊。
此时已经是秋九月,秋风萧瑟吹彻寒凉,圣人察觉阵阵凉气袭面,他轻轻咳嗽数声。王德全忙侍奉着他饮下参汤,圣人眼皮子耷拉下来,遮住满眼精光四射,肃王精于小道,却战事不利,溃败如流。若非打算借此事,好好捋一捋朝廷重臣,肃王这张虎皮根本披不起来!不日将其,以及生生从眼皮子底下逃脱的东阳王世子卓泉抓回来,届时万事明晰。
从前他一度认为卓枝葬身火海是肃王手笔,结合这桩绯闻,前几月沿着一路向上查,背后纵火竟隐隐指向东宫。
当时心觉奇怪,推己及人,便也想也许东宫为掩人耳目shā • rén灭口罢。
可若是为此,何必又大动干戈,为何非要证明卓枝一身清白?如今看来,期间必然有异,肃王那封信恐怕不是什么虚假绯闻。卓枝,她,真的死了吗?不过片刻之间,他心思斗转,招招手:“吾儿,过来。”
东宫躬身行礼,缓步上前。
圣人将那盏参汤递上前,他死死盯住东宫,俯身快声问:“宋氏三女,性情端淑,与你正相配,愿婚否?”
第118章他茫然按住“同生”……
橙红的光一跃而起,海面波光粼粼折射出金色光芒,霎时天光大亮。在这海天相接处一只蚱蜢小舟急速驶来,很快停靠岸边,几个蜡染银环的人接二连三跳下来,有人喊道:“七娘子,倭寇水寨尽殆,绞杀匪首三千......神机妙算,先行回来报个喜!”
几人冲上山岩,那里设着数座军帐,她们行向最大的那座军帐,一把掀开帘子,就听见有人阻挠声:“七姊姊方歇下,脚下都轻点!”少年人神情万分紧张。
“七娘子又发病了?”几人对视一眼,忧虑漫上心头。自打三年前七娘子来到军中,不过任小小的校尉,她眼光奇准,时常一言半语便点出要害,逐渐受大将军倚重,如今已是海宁军中声名远播的鬼才军师。只是,甘瓜苦蒂,她的身子骨亦是出了名的差,今年起更是频频惊厥不醒。
为首的女子面色严肃起来,她说:“倭寇已无返还之力,此战终结数十年来乱象......待七娘子身体好些,摩酥小师尽可劝说她回城里静养。”
竹屏后响起几声轻咳,一袭腊染长袍的清弱身影缓缓显现眼前,她长袖未挽,露出白皙近乎透明的指尖,女子抬起脸,眉目如旧模样,只是更添了几分病弱气:“方在岩上已经瞧见海上情形,全托诸位辛苦奋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逼的她不得不止话,摩酥适时上前,他手中端起个色彩奇异的铜炉,将艾塔点燃,一阵青烟袅袅升腾,他执艾塔点在女子小臂间穴位处,灸了数下。好半晌咳嗽声终于止住了,一番折腾,卓枝苍白的面上染出几分嫣红桃花色,反倒看上去气色好些了。
摩酥低声说:“劳请各位今日所见,不可对外人言说。”
“自然不会!若有人问起七娘子的事,众姊妹皆是一概不言的......”
——“报!圣女驾临。”
帐中诸位皆是神情一肃,匆匆俯身退出大帐。海宁人心目中圣女执掌密族,地位比之大昭正如圣人一般。众人甫一退下,范姝也就到了,她掀帘而入,直直望着卓枝憔悴病容,无声哀叹:“七娘,”她深吸一口气,还是直言,“寿春县主病重。”
闻言卓枝原本强忍的头疼愈发严重,晕眩不止,她捂着头慢慢坐下。摩酥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引出牵蛊照旧点燃,好半晌卓枝缓缓张开眼睛,仍是眼前花乱,她凝神问:“怎么回事?”
范姝脸色微沉,将手中明黄物什递上,说:“圣旨发到海宁,点名道姓要你前去侍疾。”范姝环顾四周,声音轻之又请:“你活着,这事承明帝怎么会知晓?”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范姝将圣旨展开,低声念了遍,心道卓枝的身体越来越差,即是大巫用尽办法,也只是勉力维持,可眼瞧着生机日日消减。“同生”的效力逐渐衰减,究竟是什么缘由?难道真如卓枝所言,她与燕同同属亲眷?可若是如此,同生根本就不可能种成,毕竟“同生”类生死契,亲眷之间是不能成的,通常只有妻夫之间方能成蛊。既然不是身份的缘故,那又是为何?
她垂下眼睛,想起那桩燕同大婚的传闻,心下不禁沉默,此事她尚未告知花卿,便是见她身体愈差,心中不忍。